“她打聽這個做什麼?”逐月站在俏歌身旁,從上至下的瞥了她一眼,逐月的聲音一向柔婉,但若是對著一些需要彈壓敲打之人說話,自然會硬氣幾分。
俏歌的頭顱低了三分,眼角只能瞥見宋稚天水碧裙邊上繡著的木芙蓉含露帶俏。“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只是她抱著小少爺逗弄了許久,又問了小少爺平時的起居,最後還提了少爺來敲打奴婢,讓奴婢管好自己的舌頭。”
“就這麼點事兒也值得你漏夜前來打攪?不過是怕牽扯到自己兒子,所以來求小姐庇護吧。哼,心思轉的倒是快。”逐月幾句話就扯了俏歌的臉皮。
“關乎宋嫣的事,哪怕是小事也是大事。俏歌一派慈母心腸,這般謹慎倒是也無錯。”宋稚的這顆甜棗讓俏歌穩了穩心神。
“宋,宋大小姐這個人是個不甘心的,只要沒嚥氣,不論是到了何種境地,她都會想著法子再掙一掙!”俏歌此語倒是與宋稚的想法不謀而合。
“此話倒是有理,那你就幫我多看著點,有什麼異動想法子來報了逐月就是。”三指掩住唇,輕柔的打了一個呵欠,宋稚這是要趕人了。
俏歌卻膝行兩步,逐月身影一閃擋在她跟前,呵道:“做什麼!?”
“奴婢只想問一問喬福,他近來如何?”俏歌滿臉堆著討好的笑,她偏著頭,希望能越過逐月的身體看見宋稚臉上能有一絲慈悲動容之意。
逐月轉身看向宋稚,只見她虛著眼,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逐月便從她的妝匣子底下抽了一張紙出來,遞給俏歌。
“謝,謝過小姐。”俏歌捧著那張紙,彷彿像是捧著什麼無上珍寶一般,畢恭畢敬的退下了。
流星引著她從如意閣的後院無聲無息的出去了,回來給宋稚復了命,因為今夜是逐月值夜,所以流星伺候宋稚梳洗罷,就只留了逐月一人在內室守著。
“小姐,這頁字真是喬福寫的嗎?”逐月拿著一把玉篦子替宋稚梳頭,小心翼翼的梳開她髮尾偶有的小結。
宋稚笑了一聲,“是或不是,又有何差別?左右她是瞧不見這個兒子的,哪怕是領了他往俏歌面前送,她也是不敢見的。”
“大公子積威真的如此之重?連親生子也不欲她見?”篦子上沾滿了花水,密密的梳了下來,一捧青絲溼了大半,逐月用極柔的棉布裹了她的頭髮,攥了攥後鬆開,便吸走了大半的詩意。
“大哥的性子,難測。”宋稚鑽進被窩裡,厚實的床褥讓她有種躺在雲上的錯覺,安生日子過久了,前世的事兒漸漸淡了去,只有深夜夢靨時額前和身後的冷汗,激的她渾身發寒,讓她驚醒。
舒坦日子過久了,自己竟然鬆懈至此?
……
初夏的午後暑氣已有了幾分濃烈,只是樂香齋門前有一株極茂密的榕樹,遮去了大半的熱氣,只有些許梔子花的淡香,被一陣微風一帶,零星的往林氏鼻腔裡鑽。
“這幾月你都不願出門,成日的在我這守著,都不覺得煩悶嗎?”林氏一頭烏絲鬆鬆的綰著,只斜插了一隻剔透羊脂玉簪,其餘打扮半點也無,顯出幾分素淨之美。
林氏懷這一胎的時候,不知怎麼似乎總是更怕熱些,謝大夫說這是腹中胎兒體健,故而熱氣重些的緣故。宋稚素來是不信他的,每每送走了他,從藥方到藥渣,都還會另請府上的大夫來看。
林氏有時身子倦怠,不耐煩應對兩個大夫,只是被宋稚溫聲軟語勸著,也只能作罷。
“孃親是又睏乏了嗎?”宋稚見林氏的眼皮如有千斤重,一下一下的墜著,如蝶兒在花間吃蜜,流連忘返,連翅膀也扇的慢悠悠。
林氏‘嗯’了一聲,身子軟了下去。柔翠便抽了她手中的書冊,服侍她小心的在軟塌上正了正身子,好睡的更舒坦些。
“孃親懷我的時候,也是這樣嗜睡嗎?”宋稚歪著頭用手托腮,青金打造的麒麟墜子貼在她的臉頰上,又滾到了耳邊。
柔翠用軟毯將林氏牢牢的蓋住了,不叫一絲寒意漏進去,聽了宋稚的問話,她好似憶起了當初那個粉糰子一樣小娃娃,便笑道:“夫人是個好福氣,除了懷二公子的時候,孕吐稍稍嚴重了些。其餘時候只有嗜睡這一個毛病罷了,而且愈睡愈是容姿嬌媚。旁人懷著孩子的時候,容色少不得要受損,可見夫人是多福之人。”
柔翠見宋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又添了一句打趣,“小姐是夫人親出,在懷相上也要像了夫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