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宋翎見宋稚沒有剔除蓮心便吃了,嚼了嚼之後,臉上也沒有異狀,還伸手去拿下一顆,“不苦嗎?”
宋稚被他問得一怔,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口中有淡淡苦味殘留,前世她身子不好,大夫說吃蓮子可以不必剔除蓮心,能對她的身子稍微有些助益,習慣成自然了。
“苦。”宋稚答到,“我忘了。”
宋翎笑著搖搖頭,他用籤子把蓮心剔掉,擱在一個描了玉兔拜月的小木盤裡頭。
“哥哥在武場還要幾年?”天巖武場是皇家所設,培養社稷棟樑所用,故而裡面都是些皇親貴胄子弟,偶爾也會有資質非常好的平民出身的少年。
“我還要一年,不過憬餘今年過了就不必再去了,他的武功本來就出色,去武場也不過是點個卯。”沈白焰比宋翎要大一歲,功夫一直都是有師父教的。
“那沈哥哥之後會做什麼事情呢?”見宋翎一直在剝蓮子,宋稚便餵了他一顆。
“某個一官半職的,終歸是要幫皇上做事。”宋翎嚼著蓮子,隨口道。
“那哥哥呢?”宋稚將蓮子一分為二,看著蓮心剔掉之後,留下的一點兒暗黃的苦汁。
“我?應該是去軍中吧。”宋翎的回答盡在宋稚意料之中。“世道這樣的亂,西境雖有父親鎮守,但是蠻子們還是蠢蠢欲動。閩浙一帶海賊猖獗,西南那邊巫族不服管教頻頻生事,軍中人再多都不算多。”
宋稚沒有說話,宋翎瞧了瞧她垂頭喪氣的樣子,打趣道:“怎麼?我還沒走,便想哥哥了?”
宋稚卻沒有玩笑的心思,“我只是覺得行軍打戰很危險,想哥哥小心些。”
見自己妹妹小小年紀卻滿臉擔憂,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宋翎伸手狠狠揉了幾把,直到把宋稚臉上的表情從擔憂揉成薄怒,他才心滿意足的鬆開手,正色道:“哥哥知道的,一定會為了稚兒好好保重自己。”
這話題有些沉重,宋翎有意換個話題,便問:“你前幾日將父親和母親帶去林府見外祖父了?怎麼這麼厲害?”
一說起這個事兒,宋稚便有些哭笑不得。
……
“去見外祖父?”林氏疑惑的重複了宋稚方才的話。
“是呀,我昨日已經告訴外祖父了,外祖父今日休沐,他答應會在府上跟我一同吃午飯。”宋稚在原地小跳了一下,掩飾不住的期待,“孃親和父親可要同去嗎?”
“呃。”林氏躊躇的看了看在書案前練字的宋令,就這麼一點距離,宋令必然聽清了。
宋令擱下筆,往圈椅上一靠,他瞧著宋稚的笑臉,停頓了片刻,道:“回來了這麼些天,也該去瞧瞧。”
“你不怕再叫他老人家給你轟出來啊?”林氏見宋令答應了,心裡喜憂參半。
宋令指了指宋稚,玩笑道:“這丫頭要咱們去的,要是被轟出來了,就當眾打這丫頭的屁股,他老人家總會心軟吧!”
“爹爹!”宋稚聞言紅了臉,撲過去打宋令。她那小粉拳能有什麼力氣?只當給宋令撓癢癢了。
宋令雖說答應了,但宋稚和林氏一樣,心裡都是沒底的。
畢竟宋令和宋稚的外祖父林嵩林右丞向來都是不和的,之前也鬧過幾次不愉快,最嚴重的一次,宋令是被林嵩用棍子趕出來的,背上還狠狠的捱了一下,淤青好幾天都散不掉。
說起上次見面,還是在林清言的四十歲生辰宴上,都得快兩年了吧。
進林府的時候,有些年紀小沉不住氣的小廝、丫頭,瞧見宋令來了,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宋令今日穿的倒是隨和,一件菸灰色的繡碧竹的菱紋羅袍,一雙深色的官靴而已。
可他積威頗重,常年征戰身上殺伐之氣太濃,林府的下人瞧著他的時候,還是不敢正視他,彷彿一盯宋令的眼睛,就會被索了命一樣。
宋稚可不樂意宋令被人當閻王瞧,快走幾步牽住了宋令的手,只覺像是像是握住了一塊極為粗糙的木頭。
宋稚將自己的小手往宋令的掌心的鑽了鑽,直到宋令握緊了,她才心滿意足,走路也不自覺的輕巧起來。
宋令握著小女兒柔嫩的小手,只覺得像捏著一個脆殼的雞蛋,輕了怕摔,重了怕碎,簡直比拿劍砍人還要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