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繞繞,兜兜轉轉,劍心紅光一閃一閃,無論它的新主人怎樣努力去駕馭,它始終像匹脫韁的野馬不受控制地到處亂飛。
想那夜兩位師兄切磋,微明兩根手指頭就能隨意操縱此劍,還有劍分出的那無數個讓人眼花繚亂的劍影。不是說他才是靈臺劍自行選擇的主人嗎?此刻的阿月還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微明忽悠了。
他站在人峰懸崖邊喘著大氣,眼巴巴看著靈臺劍在雲霞之下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左擺右蕩寫著“之”字,朝天峰方向飛遠。
三才峰之一的天峰高聳入雲,終年積雪,乃臨仙山禁地,沒有掌門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要是靈臺劍落入天峰,如何是好?
“那邊不能去啊!喂!”有那麼幾次,他與靈臺剎那的心靈相通,因此阿月已把靈臺兄當做一個有思想的生靈來對待,時不時就會對它冒出一句話來。
可往往人家不聽他說話。
最後,靈臺劍優雅地飛出了視野,成為日暮下一顆閃亮的星。
阿月望天興嘆,這時,身後拂過一抹清風,他轉頭,看見了長須老者。
“師父?”
景虛揉揉因憋笑而發酸的臉部肌肉,一揚拂塵,天峰方向那顆星又回來了,服服帖帖落在他手中,“孩子,欲速則不達。”劍拋給了小徒弟。
阿月握緊劍柄,一口無奈的氣息嘆在靈臺兄的身體上,“它有時候能明白我的想法,有時候卻又不聽我話,微明教會我離手禦劍,可我還是做不好。”
“哦?”景虛從上到下掃了小徒弟一眼,“阿月呀,你可曾想過,學劍術為了什麼?”
阿月沒有多想,脫口而出:“因為我暫時是靈臺劍的主人,當然得學劍術。”看見師父略顯嚴肅的表情,忙又補充道:“我是師父的徒弟,微明的師弟,不能給臨仙山丟人。”
“哈哈哈。”
師父的笑聲讓阿月摸不著頭腦,只道自己愚笨確實叫他老人家感覺丟臉了。垂下腦袋,正自黯然失落,聽得老者不搭調的話傳來:“阿月啊阿月,你我師徒緣分,實乃天意,臨仙山卻也是你的好歸宿,人生道路上,最終修得如何,看你造化了。”
“來。”朝小徒弟招招手。
阿月以為師父要收回靈臺劍,雙手捧著劍走到他面前。
“要想做好離手禦劍,內炁修為上一臺階才好,你的丹田結印早已大成,為師替你疏通疏通經脈,你的內炁自然就突破了。”景虛手持拂塵,往阿月眉心一指,後者感覺有一股清涼之氣流竄於四肢百骸,頃刻間,彷彿被仙池水恰到好處洗滌了一遍,整個人澄明透徹、酣暢淋漓。再然後,一股熱流自丹田而出,與先前那股清涼扭轉、交融,最後又統統複歸丹田。
“現在,出劍試試。”景虛收起拂塵,插於腰後,取下隨身掛著的酒葫蘆獨酌起來。
阿月尊師命,一提內力,將靈臺劍遞了出去。
劍心閃爍,寶劍在主人的操控下,盤旋一圈,最後乖乖地回到劍鞘,猶如一匹被馴服的野馬。
“師父,我成功了!謝謝師父!”阿月展眉開懷。
師父美滋滋地飲了一口酒,“唉,好了,太陽都快下山了,今日練到這,來,陪師父喝口酒。”景虛搖了搖酒葫蘆,“你們下山討的醉仙釀,就剩這麼點,為師都不捨得大口喝的。”
說起醉仙釀,未嘗過酒滋味的阿月還真提起了興趣。
他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師父很大方,整個酒葫蘆遞給他,然後嗑起家常,“為師有兩個毛病,一個是懶,人峰四十九仙院的弟子們都交給了微明,自己卻不務正業愛搗鼓些草藥丸散,反正修行許多年歲,到最後也就隨性而為了,哈哈,還好,微明是個能幹的孩子,他長大成人後,我就更省心了。第二個毛病嘛,就是好這一口,你若與為師臭味相投,以後臨仙山酒鬼就由兩人變為三人。”
景虛說了一席話,阿月才嚥下一口酒,因為這醉仙釀出奇的辣喉。他皺著眉頭撥出一口酒氣,問:“酒鬼……兩人?師父和微明嗎?”
“微明還差得遠呢。”景虛指了指遠處,“地峰,你師伯,也是個酒鬼,哈哈。”
阿月突然想起那日在城裡遇見大師兄微濟,他們分別之前,大師兄分了一葫蘆酒去。
“師父與師伯就像我與微明,對吧?”
“嘿嘿,對的,像,像極了,你還沒見過景一,明天……”師父話音未畢,小徒弟腦袋一歪靠在他肩頭。
景虛在酒葫蘆墜地之前伸手截住,再扭頭一看,小徒弟面色潮紅,吐氣呼吸,“臨仙山的酒鬼看來只有我與景一嘍。”
“你把阿月灌醉做什麼?!還能好好吃晚飯嗎?!”身後一聲訓斥,景虛老頑童心虛地偏過臉,朝青袍道人做了個沒大沒小的鬼臉。
……
阿月臉頰發燙,頭暈目眩,迷迷糊糊中,發覺自己伏趴在一個熟悉的結實肩膀上,正極小幅度一顛一顛向前行進,他似乎還嗅到肩膀上散發的淡淡煙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