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喪說對方能透過聽雷來獲知情報,小花之前便是這樣敗的。我姑且相信這些話的真實性,但問題是——我方如果也想接近那雷聲背後的神秘主義,要如何模仿?
頭上雷聲悶響,黑瞎子關上百葉銅窗,為我們開啟手電。那束電筒光線慘白,將這個空間襯託得愈加幽深。我回憶起來,悶油瓶那次中招的時候,似乎也沒借用特殊的方式,只是聽著雷,便突然開始囈語。包括那段影片中薩沙隊伍的表現,看不出什麼專門的手段。
氣氛一時尷尬地凝固住,我們各自坐了下來。薩沙的隊伍好像就是這樣,只要打雷便去聽,沒什麼多餘動作。我心想,莫非還要心中默唸一句口訣?
悶油瓶倚坐在牆邊,半閉著眼,一副安安靜靜要睡覺的樣子,然而我知道他是想試一試了。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抓著他的手臂,緊緊盯著他。若是旁人乍看過來,可能還以為我們倆是兩尊人體雕像,一動也不動,在這裡坐到天荒地老一般。
此刻,外面電閃雷鳴聲音悶沉,多半出於我的心理作用,那彷彿有了些神諭的味道,好像真的來自另一個世界。
說起來我不是沒見過悶油瓶睡覺的樣子,只是,現在的嘗試終究有幾分發怵。雖然我一直明確認為悶油瓶和薩沙那群人不一樣,但是兩者說到底皆是聽雷,這點我無法否認。
一開始我還在心裡默數打雷的次數,後來雷聲一道連著一道,聲音模糊又頻繁,我也就沒了那個耐心去數。
我一眨不眨地看著悶油瓶,沒有挪開過視線,因此不知道時間,不清楚過了多久。等到他睜開眼,我才幹咽一口唾沫,不知是該緊張還是放鬆。我注視著這家夥的神情,他那雙眼睛向我看來,顯得十分清醒。
胖子問他有沒有做個夢什麼的,悶油瓶緩緩搖頭。
黑瞎子說剛剛過去了二十多分鐘。沒有異常,說明沒能試出來,倒像是我們在摸著石頭過河。
胖子哎了一聲,道:“看來咱小哥果真走的是偶像派路子,形象保持得這麼好,就不像那些人的狂野抽風派。”
悶油瓶忽然淡淡開口,說他剛才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應。
伴著雷聲,他腦海裡剛才閃了些非常細碎的念頭。猶如淺眠時淩亂的思緒,但比那更加突兀,也更加模糊,所以捕捉不到,也回想不起來。最後睜開眼睛,只記得了那種混亂的感覺。
胖子還是第一次親耳聽到悶油瓶本人講述,想了想道:“小哥,你確定這不是你自個兒在瞎想嗎?”
人的思維是非常奇異的,故而總有天馬行空的說法。但是,悶油瓶確定那混亂的思維波動不屬於他自己,我們其他人體會不到,他只是解釋,那就像油滴入水中,無法相容。
我不由得撓了撓頭,心說這次反應很弱,什麼也看不出來。我嘆了一口氣,難道因為在地下雷聲聽得不清楚,和音量有關?等等,這裡不是聲波彙集之地麼?不該是這樣的,打雷的聲音為什麼沒傳進來?
我把這個疑問說了出來,劉喪舉起手,我們示意他可以說話了,他便道:“現在我們在地下的位置還很淺,我目前聽不到別的動靜。這地方下面那麼深,一定是有理由的,外面那些聲音很有可能傳到了底下去。”
胖子瞅了瞅悶油瓶,語氣小心翼翼得不正常:“小哥,目前為止你沒意見吧?”
我和悶油瓶都奇怪地看向胖子,胖子道:“你剛聽完雷,說不定雷聲其實已經下了指示。你既然沒反應,連託夢都沒有,那就意味著雷聲對我們沒意見,可以繼續走。”
他這話有點荒誕,但似乎也含有一定邏輯。對於那方面我沒仔細想過,胖子這麼一說,彷彿聽雷就像接聖旨一樣。我感覺我們越來越陷入了一種怪力亂神的境地,玄而又玄。難道真的要我們臨時加入個雷神會?
外面雷聲減弱,很快結束。劉喪聽了一聽,告訴我們,薩沙隊伍又在移動,離我們越發遠了。這彷彿變成了一場躲貓貓遊戲,我們之後耐心等了半個鐘頭,劉喪才說:“ok,在我們正下方了。這距離足夠了,但是你們也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
我們一邊保證心裡有數,一邊打著光離開原地,像一群勞改犯終於獲得自由。我出去後第一件事,是搞清楚附近的地下形態和建築構造,只看了一眼,就發現這裡建了一排小房子,像緊密相連的格子間。那些格子房如簡陋的毛坯屋一般,毫無裝修,且只配有一個出入口,再抬頭往上一瞧,上面接著一排同樣的房。
這麼算下來,我們該是b2樓層。好像在地下建了座大廈一般,這些格子屋排得井然有序。我也不知道底下的深處是否同樣如此,難道果真是地下xue居的場所?
耳邊忽然傳來胖子的一聲驚嘆,他壓低了聲音,所以聽起來更像是他被踩了尾巴的吃痛聲。我往他那方向走去,發現悶油瓶也在那處。在他們面前,似乎是一片空曠平整的地方。
胖子見我來了,示意我看看,並道:“如果那些房子是用來住人的,那麼這裡,應該是那些人跳廣場舞的地方了。”
我不解地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塊空地,地磚鋪得一絲不茍,刻有一些古怪的花紋。胖子調整了一下探燈的照射範圍,抓著燈掃了一圈,照亮了大半片區域。這的確像極了一個大廣場,半圓形,面積估摸著有一萬平米。
在“廣場”中心的平地上,憑空架起了四座長長的拱橋,彼此首尾相連,圍成一圈。橋旁有一段緩坡,連著上方的b1層。在橋的拱部上,則好像刻了幾個大字。
站在這裡抬頭看,看不到那些格子屋,只能看到天花板一樣的阻隔,我猜上面很有可能也是這樣的大廣場。悶油瓶蹲下來看了看地磚上的紋樣,片刻後對我們搖頭,意思是看不出風格流派。胖子對著眼前的景象嘖嘖稱奇,飽含感情地說:“我年輕時的夢想之一,就是擁有一個像這麼大的四合院。”
劉喪快步走上前去,摸到了橋上,喊我們過去看橋上的刻字。我一邊走著,餘光瞥見瞎子,注意到這個家夥並沒有四處觀察,只是低頭擦了擦自己的墨鏡。他立在原地,沒有其他舉動。
我放慢腳步,打量著他,其他人很快都發現了異樣。瞎子似乎聽出來我們停了動作,抬頭調侃道:“現在突然惡化,你們總算可以名正言順地喊我‘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