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碼,我可以保得你們二人,在這暴風雨來臨的時候,會有一個暫時的安穩的窩。我在這裡守著,最起碼,你們在睡夢裡,不會被什麼不應該到來的東西驚醒——所以,我會守著你們的……
“我不累……”陶心然輕輕地撫了一下心口的傷口,雖然疲憊不堪,可是,卻依舊固執地說道:“我要等著小唐醒來……我想,醒過來的他,一定會有很多的話想要對我們說——我要等他醒來…雖然,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你說,他很愛我,那麼,他一定會希望醒來的時候,會第一眼看到我。”
陶心然的表情,十分的堅決——她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她卻知道,在她的心裡,也一定是非常的疼愛這個弟子的。若不是這樣,她不會在看到小唐的身上的新傷舊痕之後,會覺得如此的心痛,而不是驚訝——那種痛,彷彿是穿透肌膚,彷彿透過心痱,又彷彿是一種由心而生的難過,還有無力——如此複雜的感情,將陶心然的心,都要生生地撕裂。於是,她知道,自己是沒有……
知道自己的師傅,也是個固執的人,諸葛英武只是微微地抿緊了唇,然後,就放棄了繼續的勸說——要知道,在陶心然的心裡,對於小徒弟的關愛,最是深遠,這些,他們三個,都看在眼裡,可是,在沒有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前,卻沒有人,可以給他們一個明顯的註解——心疼?關愛?疼愛?痛惜?
這些,都是沒有人知道的,就如沒有人知道,他們四人,都在朝著陶心然希望的反方向走去,那麼,到了路的盡頭,還有會誰,能夠留在陶心然的身邊,給她一份安然而又切實的生活,一生一世地,對她不離不棄?
沒有發生的事情,沒有人能知道,就算是天也不能,就算是,佛也不能……
“那麼,師傅,我們一起等吧。我們一起等小唐醒來。只是,在那之前,您得先運功療傷——”
望著陶心然的想要反駁的眼神,諸葛英武的話,就在身後隨之響起:“要知道,小唐已經受傷,師傅,若您沒有比他還要好的身體,又拿什麼卻照顧他呢?”
諸葛英武的話,猶如醍醐灌頂,在一個剎那之間,將陶心然的所有的神智,都驚醒了。是的,唐方的身體,已經如此的不好,那麼,若是她的身體,現在就已垮掉了,那麼,她又要拿什麼,去照顧唐方?終於不再反對了,陶心然坐直身體,然後,對著諸葛英武點了點頭:“那麼,小唐若是醒了,你可一定要叫醒我啊……”
諸葛英武重重地點了點頭。
屋外的太陽,已經升到了頭頂,通透得彷彿是水潤一般的日光,照在那一片被血浸染過的土地上。死去的黑衣人們,已經被諸葛英武遠遠地拖開,挖了個坑,埋了下去,死者的亡靈,想必也已經離開這裡,然後,去往彼岸投生了。
272——落殤,落殤
可是,活著的人的路,卻還得繼續,那些恩怨,那些情仇,是斷斷不會因為時光的消逝,而隨之消失的……
那流到草原上的血,已經被黑色的土地吸幹,那被踐踏了一片的草地,平鋪地倒在地上,血的腥味,早已被一流而過的風,吹散了開去,而昨晚,必定會和無數個以前一樣,在這一片沙漠之上,悄無聲息地淹沒,消失……
不得不說,經過一夜的苦戰,陶心然和諸葛英武,都還沒有飲食。可是,此時的他們,哪裡還有這個心呢?只是望著這個仍舊昏昏欲睡的唐方,無論是陶心然,還是諸葛英武,都沒有提起這些——要知道,對於他們的眼前來說,沒有什麼,比小唐能夠好好地醒來,更重要的事情……
遠風,將夏的氣息吹散,將秋的涼氣,靜靜地吹來,沒有人知道,這涼風的背後,又有多少的雲起潮落,又有多少的風雲變幻?
風來了,風去了,將這裡的煙塵吹散,而那一對靜靜地等待著唐方的師徒,都在這靜默的空氣之中,心潮百起——
不得不說,這裡,真是一片寂靜的天地。清風,白雲,如海一般的青草,波濤蔓延,相信無論是誰來到這裡,都會感嘆這裡的風景秀麗,靜謐無比。
可是,同在一片藍天之下,南方的南方,卻又開始了另一場,風去際會,風起雲湧……
已經是初秋的天氣,遠處吹來的風,已經帶了涼涼的意味。那風,吹在身上,彷彿柔軟人鞭子在抽打著人們的脊背上一樣,雖然不是很痛,可是,卻有一點扯扯的味道。
落照站在這晴秋落日之下的風裡,一直地抿緊著唇,眼睛望著遠天的湛天白雲,還有那天際之下,正在悠閑地吃著青草的牛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草原上的秋天很短。昨天,還是一片油綠的青色,今天,已經變成了淡淡的黃,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已經長老了的草葉,就不能夠再果腹了——秋天來了,緊接著,就是漫長的冬天的到來。所以,這些趕著季節的牛羊們,都在猛嚼著那麼些稍微鮮嫩一點的青草,彷彿在享受著最後一場草原所賜予他們的盛宴。
牛羊的叫聲,彷彿是草原的一首久未聽聞的樂曲,那樣的輕嫋而悠遠的叫聲,聽在正從草原上策馬賓士的人的耳裡,彷彿有一種久違的少年時光的悠長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