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事,說吧……”
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裡,那個一小步,一小步,慢慢地走進來的,在明明暗暗的光線下,正一分一分地清晰呈獻的臉,此時,慢慢地移到了燈影子下——劍眉眸眸,沉默冷定,這男子,赫然就是那個下午說要給陶心然陪罪,然後主動請纓,要幫陶心然暖床的那個一向沉默是金的薛正直。
125——只剩下回憶
薛正直一進得門來,就低首,一手握著衣角,慢慢地移到燈光不能企及的陰影裡。看到陶心然沒有說話,他偷偷地抬起頭,望著女子臨窗手持書卷的女子,眸子裡,有什麼不明意味的光,一閃而過。他輕輕地咳了咳,然後低低地開口:
“我今天下午說,要幫師傅暖床……”薛正直的聲音,有些可憐,有些囁嚅,可是,細細聽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和沉吟。那感覺,彷彿是初秋的雨,分明是一滴一滴地落在身上,可是,那涼意,卻彷彿是從頭頂,一直滲透到心底,那涼意,也一直的涼到心底。
“我知道,你是無意的……”陶心然顯然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事實上,在她看來,那句只不過是徒弟之間口誤的話,根本就用不著登門道歉如此隆重。
於是,當薛正直開口的時候,她就放下手中的書卷,然後轉過身子,望著站在陰影裡的二弟子,微微地擰了一下眉,斷然地截斷他的話:“要知道,你向來沉默。”
人常說,沉默是金,沉默寡言。可是,薛正直的沉默,在陶心然的幾個徒弟之中,卻有“悶葫蘆”、“大木塊”之稱。
通常,在其他三個徒弟為了某人,或者是某事,爭論不休時,只有他一個人,靜靜地落到一旁,看花,看樹,甚至看天上飄過的雲,卻什麼都不說。
記得有一次,柳兒終於忍無可忍地說他是個悶葫蘆,大木塊時,他雖然氣惱,可是,也只是靜靜地白了那個小丫頭一眼,轉身,揚長而去。
陶心然甚至知道,就為了他的沉默,次次都被快嘴的朱英武和通常恃寵而驕的小唐搶白得無話可說。
可是,陶心然卻忘記了,有一種隱忍,其實是蘊藏著的一種力量,有一種靜默,其實是驚天的告白。
“不是這樣的……”被陶心然搶去了話頭,薛正直顯然心急了,他的腳,向前跨出半步,等陶心然話音一落,他連忙又急急地開口:“師傅,其實我今天想說的是……”
“好了,這件事不要再提了,若沒有別的事,你也早一點休息吧……”對於這個話題,不論是有心,抑或是有意,陶心然都不想再爭論下去。她站起身來,面對著又縮回陰影裡的薛正直,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天也不早了,師傅也要休息了,明天,還要早起……”
淡泊如明水的燈光之下,年輕的女子一身潔淨的白衣,站在窗前。明月的光輝,淡淡地灑在她的身上,臉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極淡的,極淡的光暈。襯得她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有一種近乎神聖的潔白。
此時的她,眉輕輕地擰著,小巧的鼻,也是輕輕地皺著。無來由地,那個沐浴在月光邊緣、燈火之下的女子,令薛正直的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暖意,還有憐愛。
他站在門後的陰影裡,用複雜得只有自己才能明瞭的眼神望著陶心然,忽然之間,就輕輕地、脫口而出地說了句:“我想要和師傅說的是——那一句話,我是認真的……”
“哪一句?”顯然沒有能明白這個沉默到幾乎隱忍得異乎尋常的徒弟再三執著的是什麼,陶心然又蹙了蹙眉,反問了一句。
要知道,薛正直的話平時少得可憐,現在他到底在重申的那一句,陶心然還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句。
薛正直的臉,驀地紅了起來。高過陶心然半頭的他,忽然之間就低下頭去,細細地說了句:“我說的,想要幫師傅暖床的那一句,是認真的……”
……
陶心然的腦子“轟”的一聲大了起來,她張口結舌地望著站在門後陰影裡的男子,不知道該怒,還是應該好笑。待她定了定神,想發揚為人師表的精神,再苦口婆心地去教誨一點什麼時,那個一直躲在門後的薛正直,早就象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奪門而逃了。燭光閃閃,星光熠熠,淺淡的輝光,照在靜靜佇立窗前的女子的身上,也照著她一臉的啼笑皆非。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