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傍晚的紅霞,顧清漪往品心院走去,一路上可以看到匆忙而過的尼姑們,她們揹著一籮一籮的敗花殘紅,腳步輕盈,與踟躕獨行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明心也在其中,她一看到顧清漪就跑了過來,“顧檀越,你身體又不舒服了嗎?”
顧清漪剛想摸她光溜溜的小腦袋,發現手上還拿著未拆封的信,便換了一隻手,“我沒事兒,你去忙吧。”
明心不放心,但是師姐們已經在呼喚她,再加上顧清漪的不斷催促,她終於還是遲疑地離開了,臨走前還囑咐了一句,“顧檀越你好好休息,等我有空了再去找你。”
顧清漪點頭,看著她們的身形消失無蹤,青石小道上漸漸就空曠起來,走走停停,不知花費了多少時辰,她才終於回到了品心院。
院子裡的廂房只是亮起了來個點燭光,聽到動靜,其中一扇門開啟,露出周夫人冷淡沉靜的面容來,一看到她,周夫人就皺起了眉頭,“怎麼才回來。”
顧清漪眼圈一紅,卻被她強行忍住了,若無其事地掃了一遍那兩間昏暗的屋子,“在廂房貪覺,一時睡遲了。夫人,趙琇瑩和張欣雅呢,她們也沒回來嗎?”
“張欣雅一直不見人影,趙琇瑩倒是回來了一趟,很快就被永寧伯府的人接回去了。”周夫人皺起了眉頭,難得問起了趙琇瑩,“白天發生了什麼,伯府怎麼如此輕易接她回去?”
在大庭廣眾之下勾搭上了戰神王爺,如今趙琇瑩奇貨可居,永寧伯府自然是不願意放過一個好籌碼的。
顧清漪嘲諷地笑了笑,暗罵自己識人不清,反替人做了嫁衣,“夫人,我是不是蠢透了。”
要不然,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矇騙呢,虧她自鳴得意,自以為善良寬厚萬事在握呢,結果只是一個被人耍的團團轉的蠢貨罷了。
周夫人見著趙琇瑩回來的情景的,身上穿著的是顧清漪衣服,臉上壓抑不住得意,再聯絡顧清漪此時的異常,心知兩人怕是有了什麼齷齪——顧清漪連瑩妹妹都不叫了。
從見著第一眼,她就對趙琇瑩不喜,總覺得此女心思鑽營不是良善之輩,直到顧清漪動了胎氣趙琇瑩忙前忙後地照顧,心思不似作假,她才對此女改觀。沒想到,居然是也是人面獸心之輩。
連她都被矇騙了過去,跟別說沒見過多少齷齪事的顧清漪了。這個孩子眼神清正,孤傲又偏執,與她年輕時像了十層十,常常讓她想起自己年輕的光景來。
她這副性子,以後是要吃苦頭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旁人若是一心偽裝,你又不是諸天神佛,又如何知曉呢。”周夫人嘆了口氣,好言勸她,“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多留幾個心眼便是。”
顧清漪勉強一笑,周夫人才發現她臉色蒼白得厲害,嘴唇甚至咬出了血,心中一驚,立馬問道,“難不成是動了胎氣?”
顧清漪低頭不說話,手心觸碰了信封粗糲邊緣,割得生痛,可腦袋卻漸漸地清明起來,她抬頭望向周夫人,“夫人,如果我現在……”
“絕對不行!”知道她要說什麼,周夫人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你身體自己不知道嗎,尚未養好,根本就受不住藥力,除非你不要命了。”
“清漪讓夫人失望了。”
顧清漪垂下了眼,也不知聽沒聽進去周夫人的勸告,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進了房間,並未看到周夫人蹙起的眉頭。
回到房間,顧清漪便失去了支撐的力氣,軟軟地躺在了床上,半天才恢復了精神,有空看邵言錦留給她的信。信封裡面是一張桃花箋,上面寫著一行清逸流暢的文墨——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落筆上書,邵言錦。
《桃夭》,乃嫁娶之歌。
顧清漪盯著短短的四行字,瞬息萬變的黑眸最終歸於沉寂,捂著依舊抽痛的肚子,眼皮漸漸闔了下去。
睡夢中壓抑又窒息,不知有什麼壓在身上,沉重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漸漸地,一股痠痛酥麻的感覺從腳心竄起,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狹窄的車廂,陌生的情潮宛若海水般撲打過來,她驚駭欲絕,喘息著醒來,結果見著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龐——刀刻斧鑿,線條硬朗,堅毅又冷漠,特別是那雙赤紅的眼,宛若夜裡伺伏的猛獸,閃爍著凌冽的寒光。
居然是秦王!
這一幕諷刺又熟悉,他身上依舊帶著嗆人的酒氣,不同的是她已經不著寸縷,男人粗糲的手指在她身上挑撥著,發現她醒來,手指愈發肆無忌憚,甚至探進了她的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