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回村便跟著他往外頭走,可是曲尋才出了祠堂,就一屁股坐在石階上放聲哭起來。
他一邊哭,一邊說:“如果我早知道她是不想活了,我就是死,也要帶她走的。她當初那一劍紮在我胸口,我以為自己的心是死了,可是那算得了什麼呀!她死了之後,我常常練劍練到傷口裂開,才知道,她那一劍根本就沒有完,它帶著過往,一遍遍捅向我。我如果早知道……早知道!”
楚回村這才發現,曲尋今天穿了一件白衣,胸口已經被血染紅。
曲尋的劍術甚是了得,誰人能傷得了他?又或許,誰人能讓他防不勝防?
楚回村瞧了一眼祠堂裡頭,瞭然了。
楚回村認識曲尋有許多年了,在楚回村的記憶裡頭,曲尋就是標準的鮮衣怒馬風流俠客形象,哪裡像個娘們兒似的,不顧形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他一下子就不太好意思找他要鎏金牡丹花兒了。
曲尋哭得突然,收住眼淚也突然。他本來還是哭著的,可是突然就停了聲,然後猛地站起來,看了看坐在石階上的楚回村,疑惑道:“小村,你怎麼坐地上,我這石階可是從來沒清掃過的,你趕緊起來,太髒了!”
楚回村緩緩抬頭看向曲尋,然後抽了抽嘴角:“兄弟,你可真是個性情中人。”
曲尋皺了皺眉,不理他的打趣,直接問他:“我的條件,能達到嗎?”
村花一怔,反應過來,知道他指的是盛若寒跳舞的事,頹敗地搖了搖頭,“她死活不跳。”
“我知道。”
村花不可置信:“你知道?”
“我知道她是不會跳的。”曲尋回答。
村花感覺自己要炸了,“你知道她不會跳,你還為難我?”
“對,我就是為難你。”曲尋說完,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那表情簡直不要太過分!
“曲尋,你……你怎麼忍心這麼對我!”村花怒氣沖沖地站起來,然後狠狠地在曲尋胸口捶了一下。
村花這一捶不得了,曲尋沒有防備,一下子往後退,撞到廊柱上了。曲尋捂著胸口吸氣,幽怨地看著村花,埋怨道:“我問我怎麼忍心,現在我問你,你怎麼忍心!”
村花看了看自己沾了血的拳頭,很是煩躁,拿袖擺不停地擦拭,一邊擦一邊說:“你一個男人流點血也沒沒什麼,反正小辣椒是不跳舞的,我是一定要你的鎏金牡丹的,你給拿個主意吧!”
“男人流點血沒什麼,受點委屈也沒什麼,你說對不對?”曲尋說。
這話裡有話呀,村花擦盡了拳頭上的血跡,回過神來,“你還是讓我去找小辣椒!”
曲尋眯著眼點頭,一臉得意。
村花更加不解了:“你知道她是不會跳的,你這樣為難我又為難她……你要那牡丹花兒也不見得有什麼用,你為什麼不直接給她?”
“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為難她,你聽說哪個收集寶物是順風順水的?我這樣給你們增加障礙與難度,是為了顯得你們此行比較有價值,懂嗎?”
語畢,轉身飄然而去。
村花就愣在原地,過了許久,他學盛若寒那兇巴巴的口吻啐了一句:“集什麼寶啊,我只要鎏金牡丹啊喂,曲尋你毛病啊!”
曲尋是看穿了一切的人。
他知道盛若寒在收集十三種藥材,也知道她已經收集了七種,更知道她為何要收集那些藥材。
他為難她,不過就是想要她知難而退。
自京都回到沁安城之後,他便沒有遇到任何值得他上心的人和事了,那種醉生夢死,只貪戀當下而不顧及明日的日子,真的很難熬。
而盛若寒……他不得不承認,即使這麼些年不聞不問,她在他心中,還是特別的存在。
年少時,她割肉放血只是為了能吃得飽,追著白虎跑了一夜只為得一張睡覺的榻,她那些勇氣,令他堅定了與世家子過不一樣生活的決心,並且在他遊走十六國遇到困難的時候給予他向前的勇氣。
他早些年離家,回來後劍挑十六禦劍高手,是受了她的影響。
很多事情,過了也就過了,但是有些事情,怎麼也過不了。
過了的,比如五年前他放下的狠話,過不了的,比如年少時的情誼。
這麼些年,隨著年紀的增長,心胸開闊許多,也更懂得寬容。那些當年耿耿於懷的,讓人頭腦發昏的話和事,如今都沒了計較的心思,轉而盼著以後都好好的。
他想盛若寒好,他便不會將鎏金牡丹交給她。
靠抹去一個人的記憶來得到一個人,多麼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