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碧的問沒人答了,親親我我的預想戲碼自然也唱不下去,鬱郁把餘下的豆腐吃了,出了房間,攏總一條窄道,沿著走出去,卻不見連雲,也不知這麼一會,去了哪,他只能一如既往百無聊賴地在門檻上坐下,望望影沉沉的天,看看過路奇形怪狀的魍魎妖獸。
一口氣還沒嘆出來,左邊倒是先傳來一聲綿長的嘆息。
“哎——蒼碧病了這麼久,也不知幾時才能醒。”姑娘含著幾分嬌俏的嗓音滿是哀怨。
蒼碧扭頭看去,只看到一張粗獷如山的後背,穿著一身虎紋短打,懷裡似乎抱著什麼,從腰上垂下一條白花花的布腿:“城旌?”
城旌虎頭虎腦轉過身,連帶懷裡的布偶,和那頭抱著布偶的小身軀都被整個帶了過來。
爰爰緊緊摟著布偶另一半,脖子埋在白頸項裡猛蹭,百忙之中扭過頭來,一雙紅眼睛霎時瞪得比銅鈴還大,把自己從大布偶上撕了下來,踩著碎步子小跑到蒼碧身邊,一屁股坐下,拉住雪白的廣袖,眼裡一汪水,下一刻彷彿就要涕淚齊下:“美人蒼碧,你可算出來了!”
城旌也走了過來,坐在蒼碧另一邊,蒼碧這才看清他手裡的布偶是一隻雪白的大狐貍,也不知道是誰縫的,兩個翡翠大眼珠子一點也不對稱,右邊那顆長在了鼻子上。
“美人蒼碧啊——”城旌差點就要撲到蒼碧身上,有了前幾次一動手動腳就被不知從哪裡殺出來的連雲拎走的經驗,及時剎了車,順道把爰爰快抓到蒼碧玉手的爪子拍開,“連雲閣一下就關了十幾年,逍遙大人說你病了,都不讓我們看!”
這兩只小妖陪著他受了難,也輾轉了這麼多世,眼下看來並未一同回溯,還對前塵往事一概不知,未嘗不是件好事,蒼碧心頭一暖,笑著一手摸了摸爰爰的腦袋,一手拍拍城旌魁梧的肩:“這不是病都好了,就出來看你們了。”
“連雲大人呢?也好了嗎?”城旌問。
“也好了,只是還是不那麼待見我。”蒼碧苦笑。
“啥?連雲大人不待見你?”爰爰眨巴著眼,一臉不可置信,“連雲大人竟不待見你了?我們去給你討公道。”
要說不待見倒也算不上,只是冷淡,只要他一接近示好,就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蒼碧收回掛在兩只小妖頭肩上的手,轉而支在膝上,撐著臉頰,想了想道:“我病的這段時間,夢裡周遊了許多地方,和連雲,也和你們打了不少交道,夢裡最後那處,連雲對我越來越好,我以為是要接納我了,可夢醒了,他還是老樣子。”
“連雲大人對你向來很好呀。”爰爰摸不著頭腦地道,“老樣子就很好,一直很好呀。”
“哪裡好了?”蒼碧撥弄著衣擺,幾分委屈,“他對我總是不鹹不淡的,最多弄幾塊豆腐給我吃,還救過我,我房間每天好像也是他打理的,偷懶的時候倒也沒說過我,每次想要什麼,也會輕而易舉地滿足我……倒也……沒什麼不好的。”細細一想,連雲除了臉色冰冷,大多數時候刻意與他保持距離,但待他卻絕對是好的。
“不只呢。”爰爰探頭看了店裡一眼,見沒有黑漆漆的身影,大著膽子道,“他還讓我們多陪你說說話,雖然他不說我們也會的,還常託人給你從人間帶豆腐,你知道的,逍遙界登記在冊的人,沒逍遙大人允許,是不能出界的。還有還有,你之前不是時常暈倒麼,每次都是他火急火燎地來把人抱回去的,那表情,每次兇得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似的,也不知在生誰的氣。也對,你在我們這暈倒了,做相公的見了能不生氣嘛。”
“啊?”蒼碧心裡越聽越熱乎,連雲的舉動透過爰爰的一言一語刻在了腦海裡,到最後一句,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爰爰說,你在我們這暈倒了,你相公氣得直想把我們揍個底朝天。”城旌認慫地縮了縮脖子,想起連雲那副模樣,還是有些後怕。
“連雲不是我相公。”這重關系,蒼碧聽著樂呵得很,不過讓連雲聽到了,只怕川字又要上眉頭,“他是我老闆。”
城旌擺擺大手:“別瞎扯了,不是相公能待你那麼好。再說了,老闆是個什麼亂七八糟的,連雲閣又不是店鋪。”
“怎麼不是店鋪,連雲說是租妖閣。”蒼碧認真地糾正。
“他這麼跟你說的?”爰爰壓低了嗓音,難得他們透露了那麼多,那比鬼差還兇的連雲竟沒有出來拎人,幹脆竊聲把知道的一股腦說了出來,“不是租妖的,是關妖的,是牢房。被鎮壓在逍遙界的妖魔鬼怪,都關在裡頭呢,連雲大人是守在這的……”
她支吾了半天,沒想出得體的形容,城旌替他接上:“牢頭。”
蒼碧心中謎團越來越盛:“那為什麼讓我留在這當夥計?牢房哪要什麼夥計。”
“你也從來沒幹過夥計的活呀。”爰爰道,“你在連雲大人身邊幾百年,怎麼還沒明白呢,他就是想把你留在身邊呢!”
既然把他留在身邊,卻刻意保持距離,這又是什麼意思,這一問,恐怕這兩只小妖是不會知道的,蒼碧便道出另一個他們或許能解答的疑問:“他不修行,不飛升,為什麼到這來當牢頭?”
爰爰一張嘴停不下來,蒼碧不在的時候,拉著城旌把邊上看起來沒殺氣的鄰裡都逛遍了,扯來扯去,知道了不少他們來之前的事:“聽說答應了逍遙大人什麼條件,只要鎮守連雲閣裡的那些東西,逍遙大人就能滿足他一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