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四鳳對了一下眼神,知道這家夥肯定是故意在楊大媽面前把事情說開的,更是高興。
四鳳第一個月的十塊錢已經給到她手裡,現在魏同心的小金庫已經有180元存入銀行,外加小幾十塊現金。而喬天明出差之前給的本月家用還綽綽有餘。
自從四鳳瞞著家裡人去造紙廠考試,整個人的思路就逐漸開闊,處事風格也更有鋒芒了。
以前她雖說是相對受寵,實際上,還不是跟楊大媽一起,承擔了家裡絕大多數的家務。只是能上學,還有在吃喝上面不苛待,外加能偶爾給她這個最小的女孩弄件新衣服,不用穿三個哥哥依次傳下來的破衣爛衫。
就這個標準,在這個年代確實已經算是寵愛。但作為被“寵愛”的女孩,四鳳卻沒有什麼底氣,甚至小心翼翼地充當家裡的潤滑油和開心果。
因為只有這樣,父母才會誇獎她。
四鳳獲得的愛,都是有條件的,需要回報的。
但工作付出的勞動,一樣是有回報的,甚至回報豐富得多。
也正因為有了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四鳳才會直接拉著二哥來到一眾大媽面前,而不是照顧他的面子,回家偷偷跟楊大媽講這件事。
以前哥哥們丟臉,她也要跟著吃父母的冷言冷語,還得幹家務。
現在嘛,嘿,不好意思,她要上班,還住宿舍,跟她沒關系啦。
楊大媽說完那兩句話,腦子裡轉了幾圈,才反應過來張建華是信不過她這個媽,才想要自己找。
正張口想要罵,又想起這是在鄰居們面前,硬把罵人的幾句話吞下去,從脖子到胸口,這一路都梗得慌。
張建華也看出來楊大媽忍而不發的怒火,討好地沖她笑笑,那可憐樣,終究是讓楊大媽沒了脾氣。
幸好鄰居們自己聊著聊著,就跑到別的話題上去,也讓楊大媽鬆了一口氣。
自家孩子再怎麼不好,也得為他們考慮。還沒結婚呢,這亂七八糟的做事方式可別傳到外頭去。
好不容易找了個藉口拉兩人進屋,楊大媽使勁擰張建華耳朵,小聲罵道,“你吃了耗子藥了?信不過我,私下去找你妹給你留意物件?你可真是能耐得很!”
又罵張四鳳,“你也是,這麼多人呢,你就這麼大大咧咧說了?說出去你能長臉嗎?這可是你親哥,都是一家人!”
張四鳳委委屈屈解釋,其實心裡不以為然,早就知道會是這麼個反應。但這樣做就是爽,而且張建華受到的懲罰肯定更重。至於她自己,被罵幾句就罵幾句咯,反正又不在家住,問題不大。
“媽,二哥他都直接去造紙廠門口堵我了,還被我同事看到,以為有外面的男同志糾纏我呢!我氣壞了,回來的時候只想著跟你說這件事,顧不上想別的呀。”
楊大媽被這番話堵回來,只好又狠狠給了張建華幾個爆栗子,敲得他腦殼邦邦響,“你真是出息!你妹妹還做不做人了,真是!多大人了,做事都不過腦子。”
“還想找個有正式工作的物件呢!你看有誰看得上你!之前還偷偷摸摸跟人家魏同心眉來眼去,最後還被人家姐妹倆揍一頓。你再看現在,人家日子不知道多滋潤,一個人住兩間大瓦房,哪個稀罕理你!”
楊大媽說著說著,顯然又羨慕上魏同心住的房子,雖然是喬家的,雖然現在是一大兩小一起住,不是一個人,等喬天明回來,更是一家四口。但楊大媽不管那些,楊大媽現在就是純羨慕。
其實真跟魏家老三成了也行,你看現在魏家老二和老四互相搞小動作,把兩個人都搞到鄉下去了。要是建華真跟魏同心成了,那就能住魏家房子,起碼有一個大屋的一半,比張家的小屋可好多了。
唉,現在說什麼都完了,哪有那麼多早知道。還有這個混小子,什麼都不靠譜,還想得挺美。
楊大媽警告自家不省心的老二,“你給我老老實實等轉正,到時候我們肯定會幫你操心這些。你要是再自己偷偷摸摸做點什麼,我們就不管你了,你愛怎麼結婚、愛找什麼媳婦都隨便。反正你的工資也就給家裡交個夥食費,最少的那一檔彩禮錢,到時候你自己也出得起。”
張建華傻眼,不是,怎麼就說到家裡連彩禮錢都不給出啦?靠自己的工資,那不是要他的命嗎?
他帶著哭腔連聲討好,無奈這回楊大媽下定了決心,不能放任這小子胡搞八搞,就這不老實的樣子如果不狠心掰過來,哪怕結了婚生了孩子,也得讓她們做父母的操心。
張立志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圍著張建華一邊蹦一邊喊,“哦!二叔羞羞臉!二叔是個小哭包!”
“二叔的眼淚變鹽巴,我家吃到年初八!”
“二叔的眼睛紅彤彤,過年不用掛燈籠!”
楊大媽按住自己想打孩子的手,狠狠勸自己:
打兒不打孫。
這是親生的。
這是唯一的大孫子。
終於忍不住,一聲長嘯響徹雲霄,“李伶娟!你給我滾出來!怎麼教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