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一身黑,黑色高跟鞋踩在雨水裡,光澤鞋面沾上一些水漬。
溫婧要為她撐傘,她溫聲:“我自己來撐傘,你讓陸子衿過來,順便給梁老師準備一把傘。”
喻禮開啟手中的黑色商務傘,過了會兒,陸子衿穿過密密麻麻的黑色傘群,艱難走到喻禮身邊,“二公子不喜歡這麼聲勢浩大的場面。”
這好像不是接人,倒像是葬禮。
一群人,皆著黑衣,站在雨裡,撐著把黑傘,望著監獄門口,不像接人儀式,倒像給死人送別。
“我當年也是這樣的。”這段記憶在她心中非常深刻,輕易便能描繪畫面,“二哥站在最前頭接我,後面是整齊劃一他的支持者們,他不像接人,倒像給我示威的。”
陸子衿就是那段時間歸屬喻景堯麾下,他對這件事門清,“您確實差點毀了二公子的全盤計劃。”
喻禮望著空山霧蒙的雨,淡淡道:“他的全盤規劃就是狗屁。”
陸子衿還是第一次聽喻禮說髒話,他微微瞪大眼,“您怎麼……”
喻禮諷道:“你知道他的全盤規劃是什麼麼?就一股腦支援他。”
陸子衿緩了緩神,小心望一眼喻景文的距離,回道:“當然知道,二公子使了個借刀殺人計,想借大公子的刀檢舉喻董,誰知您頂了喻董的罪名,二公子沒辦法,只好緊急撤銷針對喻董的行動。”
他這話說得倒是客觀事實。
當年,喻景文哪裡有那個能耐可以拿著證據到紀檢委舉報喻介臣?
一切都是喻景堯在背後推波助瀾。
喻禮望著茫茫稀薄雨霧,“當年,我外公過世,祖父重病,大哥一貫是爛泥扶不上牆,二哥雖然在集團裡做出一點成績,但並沒有完全接手父親的人脈和資源,風雨飄搖大廈將傾的時候,他把父親送進監獄,不是想成全他自己,是想拉著喻家一起下地獄!”
“況且——”她側眸,眼神薄涼看向陸子衿,“你覺得父親當年當真沒有防備嗎?如果隨便一個無名小卒就能告倒父親,那他真是白在商界待了那麼多年,妄為喻濟時的兒子!”
“你去查查當年的紀委書記叫什麼,他跟父親又是什麼關系。”
這點關系陸子衿還是不用查的,那位書記是跟喻介臣大院裡穿開襠褲一起玩大的鐵哥們,雖然後來聯系變淺,但書記依舊每年雷打不動到廬山拜訪老首長。
陸子衿心底陣陣發涼,“所以,二公子以為自己是借刀殺人,其實是中了喻董的請君入甕。”
喻禮輕輕點下頭。
陸子衿撐傘靠得近了些,又想說什麼,身後突兀傳來一道陰涼的聲音,“禮禮,陸助理,你們在聊什麼?”
梁宗文撐著傘,隔著保鏢形成的攔截區,朝這邊看過來。
喻禮瞥一眼保鏢,示意給梁宗文讓開過來的通道。
保鏢讓開道路,梁宗文幾步走過來,似笑非笑打量著喻禮和陸子衿。
他對陸子衿說:“要不是今天我險些忘記了,陸大助理以前可是景堯的左膀右臂,現在也不錯在禮禮身邊春風得意,只是一僕不侍二主——”
他慢悠悠剛想戲謔幾句,喻禮抬起眸,冷冰冰說:“你的話太多了。”
梁宗文止聲,深色眼眸裡透出幾分難堪。
這並不是第一次當面被喻禮下面子。
第一次應該是在跟發小聚會時。
發小興致勃勃跟他聊著時興話題,話題已經模糊掉,只記得最後的話題不知道怎麼就拐到喻景堯身上,那時候喻景堯已經入獄,發小嘀咕著說喻禮心狠,他沒講話,只低頭沉默喝酒。
喻禮突兀出現,她本該跟發小們的妻子們在隔壁區域聊美妝和包包,而不是突然出現在男人們的領域。
她掃一眼那位說她“狠毒”的發小,淡聲:“阿瀾,請這位先生離開我的包廂。”
發小訝異,立即看向他,希望他能替他向喻禮求情。
他收到發小眼神,心底確實覺得喻禮有些小題大做,啟唇想要開口,喻禮冷淡眼神掃過來,輕輕吐出兩個字,“閉嘴。”
當時,包廂中人圍觀者眾多,所有人都瞧見,他被新婚妻子下了顏面,可他說不出一個字,喻禮的眼神太冷淡太嚴厲,似乎他再多說一個字,她就會讓他跟隨發小一同被“請”出包廂。
發小被請出包廂之後,他與他的家族便在京城絕跡,喻禮軟性封殺他們,與此同時,再沒有不長眼睛的人敢邀請他來參加任何圈內聚會,誰都知道,他有一位著實厲害的夫人。
回神,梁宗文的心還是一如既往的刺痛。
陸子衿對喻禮說:“boss,沒關系的,您不用護著我,梁老師這麼有風度的人,是不會讓人難堪的。”
梁宗文冷笑,此景此景,他倒演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