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回答是,若沒有那份救命之恩,他會直接讓人將秦慎弄死,而不是隻將其驅趕。
父親再三強調她是要做皇妃的人,像秦慎那樣的無名之徒,根本不配站在她的面前。
她與父親發生了爭吵,父親問她,選秦慎還是選霍家?
她當然是選霍家。
秦慎再好也不及她的家人重要,況且這本就不是個選擇題,她一旦選了秦慎,秦慎必死無疑。
冷靜下來後,她向父親認錯,父親十分欣慰,沒再為難秦慎,甚至讓人去給秦慎家裡送了一盒金子,就當是徹底還清了那場救命之恩。
隔天父親出門路上,一盒重物從車窗外準確無誤地投進了車裡,險些砸了他的腳。
正是他送出去的那盒金子。
拒車夫描述,當時父親嚇了一跳,厲聲斥責了隨行的護衛們,而後對著馬車外嘲諷了一句——骨氣有什麼用?還不是沒能耐。
自那次之後,秦慎便消失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他,但她知道,有些人只能拿來懷念。
之後六皇子登基為帝,意料之內的,她和葉家的表妹一同被送進宮中,她為德妃,表妹為珍妃。
表妹和她說,後宮險惡,她們姐妹二人定要齊心協力,共同對抗其他妃嬪,她們要做最得意的寵妃,光耀門楣。
後來她發現,其實後宮也不那麼險惡。
陛下很是俊美,但幾乎見不到人,很快也就忘了他長什麼樣。
麗妃和淑妃壓根也不來找茬,反倒是她表妹,閑著沒事去找別人的麻煩。
好像沒有人比表妹更張狂跋扈。
陛下只傳召過淑妃,對其餘三人都不理睬,表妹做寵妃的願望落空了,只能常常來她宮裡,一邊逗貓,一邊跟她唸叨著好想出宮逛街,宮裡真沒趣。
出宮嗎?怎麼可能。進了宮牆,這輩子都出不去,能夠安穩度日已是幸事。
好在後來,宋相帶了一副麻將,她們四人因此而聚在一起,從此漫漫長日裡有了解悶的樂子,表妹和麗妃也不再像從前那樣相互針對,只是偶爾發生幾句口角。
有時夜深人靜,她也會拿著秦慎送她的葫蘆玉佩,回憶往昔。
再次聽到秦慎的名字,是他拿下了武試魁首,獲封六品司階。
她替他高興,有那麼一個瞬間她想過,或許哪天她能有機會,遠遠地看他一眼。
不讓他知道,更不會讓旁人知道。
可她沒想到,他竟然比她更快一步行動了。
藉著追刺客的理由和她見了面,歸還寶石鏡子時偷偷塞了紙條,那張紙條上,是她曾經寫給他的情詩。
秦慎不擅長詩書,從前還被她嫌棄寫字難看,可如今再看他的字跡,竟比從前工整了許多,可見與她分別之後,他還練了字。
他是想告訴她,他心裡依舊有她?得知他這樣的心思,她並不因此感到欣喜,反而有些不安。
如果他還不能放下她,他今後就有可能會犯錯。
而她不能讓他犯錯。
“阿慎,有些事情你我無力改變,如果你真的為我好,你要聽我一句話。”
她望著榻上的人,語氣冷然,“曾經的阿慎可以毫無顧忌地喜歡阿嵐,但如今的秦司階,不能惦記德妃娘娘。一點點都不能有。”
“我今日過來就是特意提醒你,今後別再自討苦吃了。”
秦慎與她對視良久,終是低頭應了一句:“好,聽你的就是。”
德妃面上的冷意褪去,語氣也柔和了些,“那本宮就多謝秦司階了。”
秦慎心裡如同被人用錘子鑿了一記悶響,他緩緩從榻上起來,跪坐著面向對面的人,“那麼,恭送德妃娘娘。”
德妃轉身離開,不曾回頭。
直到踏出秦宅的那一刻,心中的苦澀再也隱忍不住,她頃刻間淚如雨下,一步一步,消失在蒼茫夜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