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福和幾位帶著媳婦兒娃娃回家睡的堂兄弟閑聊,一堂兄笑著打趣:“我說寶福,你看你跟莊生兄弟兩人今日吃飯坐著都膩在一起,看得人牙酸哦。”
這話一出,堂兄弟們都笑他,然李寶福沒甚感覺,不過笑笑罷了,又有什麼?
這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山風灌著幾人的衣袍,但李寶福身側的風皆被趙莊生擋著,兩人手又勾在月色下真像那堂兄說的整日膩著。
李寶福笑道:“這過日子嘛,就要膩在一起,打我爹我娘走了,還沒人再對我這麼好過。”說著他用肩膀撞了下打趣他的堂兄,笑嘻嘻道:“話說三哥,你前兩年才成婚的時候,來我家吃席都捨不得三嫂,要帶著一起,如今怎麼又說我了?”
“怎麼是說你?”一堂哥分開兩人,把他摟在懷裡掐臉,說:“哥哥們這是在勸你,跟男人啊一定不能時刻黏著,不然熟絡多了,就真膩了。”想是怕話不夠,他又拍了拍趙莊生的肩,“莊生兄弟,你說是不是?我們這個弟弟啊,最是皮、倔,就得晾著他才聽話。”
趙莊生還牽著李寶福的手,微笑著說:“哥言之有理。”
然這話說完,李寶福卻不開心了,掙了趙莊生的手就去追打這兩位堂兄。
山林路間,燈籠火搖曳,嬉笑聲不住傳來。
最後兩位堂哥怕李寶福出汗受寒,被他打了兩下後,就把人塞還給了趙莊生,牽著自家媳婦兒娃娃走上另條岔路說:“寶福快回去,記得來拜年,哥們做好吃的招待你。”
李寶福說:“好嘞哥!”
李寶福家住在尚書村深處,一路上岔路多,送走最後一位堂兄,這離回家路還有幾裡地。
李寶福都笑得累了,趙莊生便讓他爬到背上,自己揹著他走。
燈籠火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斜照在泥土地上,空氣裡還有肉香硝石味沒散去,李寶福趴在趙莊生溫暖寬厚的背上,想起堂兄的話,說:“莊生哥,你真會嫌我煩嗎?”
許是月夜溫柔,所以將趙莊生的語氣都襯得無比柔和:“不會。”
清清月色勾著趙莊生俊朗的側臉,李寶福聞著他頸間的皂莢味道,只覺心靜,說:“那你會晾著我嗎?”
趙莊生側低頭親了親李寶福含著朝氣的眉心,說:“不會,有什麼事哥一定當夜就給你說開,不讓你帶著氣睡覺。”
李寶福不禁情動,摟著趙莊生脖子就在他臉上亂親。
趙莊生被親得腳步虛浮,討饒般笑道:“聽話,回家親!走路呢——”
“小心摔了。”
兩人沒摔,一路平穩地回了家,李寶福用竹竿挑著鞭炮,趙莊生點了引子,鞭炮燃炸時,趙莊生捂住李寶福的耳朵,說了句話。
然這鞭炮聲太大,李寶福沒聽清,抬頭問:“什麼?!”
趙莊生笑著吻住了李寶福的唇,說:“我愛你。”
初一,新正到來,李寶福早早起床開啟院門,煮了兩碗鮮蝦醋肉淋澆頭的面線糊和雞蛋。
趙莊生洗臉時,李寶福已將早飯擺上桌,笑著說:“哥,恭喜。新年好。”
趙莊生說:“寶福小郎君,恭喜恭喜。”
兩人莞爾一笑,吃完早飯,趙莊生洗碗,李寶福則給雞喂混著米糠的菜葉子。
做完這些,兩人出門挖些蘿蔔做包子,炊煙嫋嫋的林間路上,刺桐樹葉隨著風搖曳,不少村民提著年貨走親訪友,李寶福見著他們,拱手笑著說恭喜的吉祥話,對方笑著亦回禮。
地裡蘿蔔長勢好,趙莊生先是鋤完草才挖蘿蔔,李寶福則在田埂邊用鐮刀鏟清明菜。
清明菜葉上覆著一層淺淺的白色綿毛,白綿毛下的葉子連著根莖都是青色,味道甘甜。
這菜長于田埂、山坡,最是常見,吃入腹中還能治咳嗽和氣喘,不過食多了易損眼睛。
這邊的趙莊生才蹲著挖好一筐蘿蔔,回頭見田埂邊已沒了李寶福身影,起身找了好幾圈,才在隔壁田的半人高油菜下找著他。
趙莊生蹲在田埂上,看著下面全神貫注鏟清明菜的李寶福,笑著說:“寶福,你鏟別人地裡去了。”
李寶福怔了下,抬頭仰視揹著天的趙莊生,爽朗一笑。
李寶福濃眉如墨,眼睛明亮,蹲在綠油油的油菜田裡,看得趙莊生心慢半拍,他伸手把李寶福拉上來,兩人提著菜籃子回家。
李寶福跟李全、趙莊生出門時總喜歡牽他們的手,走得累時就晃晃那胳膊玩。每當這時李全被鬧煩了,就只伸出食指讓小兒子牽著,還叮囑他不許晃人,不然就要挨板子。
而趙莊生則會任由他搓圓捏扁,為此早些年,十四五歲的李寶福就喜歡跟趙莊生出門。
如今又是這樣晃著,趙莊生說:“別晃了,胳膊都要被你扯散了。”
李寶福說:“不會。”
李寶福提著清明菜跟村民們打招呼,招呼打完又黏著趙莊生的步子安靜下來。
趙莊生打量了他一眼,只覺李寶福這兩年長大了,性子倒活潑不少,記得早些年他整日臥床話都不會說幾句,而李家父母怕他累也不準他出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