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當他注視著諸承淵攬住祈懷月的腰身,徑直帶著少年從秘境離開時,謝端閔不發一言,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越和的耳邊彷彿再度響起謝端閔那時對他的真心勸告。
“祈道友,不是你能肖想和親近的人。越和,你明白嗎?”
謝越和曾經沒有將這句話聽入耳。
然而當他在銅鏡面前,一次又一次忍著不耐地更換著正浩門酬謝宴的衣著,最終隱沒在茫茫人海中,看著一身紅衣,明耀出眾的少年人,被冷淡如寒山冰潭般的劍尊,擁入身側時,他再一次想起謝端閔平靜的話語。
這時他才明白,他不可能留下那片曾短暫照耀過他的月色。
正如他在修真界第一人面前,不會有絲毫還手之力一樣。
那一刻,謝越和突然覺得自己苦苦挑選,穿上紅衣時的忐忑想法,就如同躲在淤泥的怪物,卻不自量力地為了追向不可能留住的月光,披上一身滑稽的戲袍一般可笑。
而這般可笑又自欺欺人的傻事,只做過一次,就足以讓他畢生難忘,永不會再犯了。
謝越和來到宴堂外,寂靜少人的一處亭臺,極少有月光透入,也沒有任何景色可賞的陰暗角落,在這熟悉的幽暗中,他終於感覺到了難得的寂靜與安心。
他從儲物戒中拿出了多年前,自己曾按照古方釀造出的千宵醉。
千宵醉,千宵難買一醉,平日裡他只在腿上的疼痛到了難以忍受的程度時,才會喝上一口的烈酒,在這時,比任何烈酒更能讓他忘卻掉胸膛中那一大片難以填滿的空洞。
釀酒的古方中曾說,喝下千宵醉,醉到極致時,就能見到夢裡都難以出現的人。
從前謝越和一點都不相信古方中提及的這點效用,然而在喝得意興闌珊,眼前的景象昏沉一片之際,他的眼前竟然奇跡般地出現了他心心念唸的少年人面容。
“你的酒什麼味道的?好喝嗎?”
少年人略帶著醉意的緋色面容上,明亮烏黑的瞳眸泛著柔軟的水光,撒嬌般軟和的聲音,故作兇巴巴地說道。
“給我也喝一口。”
從宴場上出來以後,祈懷月一直覺得口中的苦酒餘味久久不散,此刻看謝越和喝酒喝得起勁,祈懷月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
謝越和喝的酒一定是甜的!
他要把這酒搶過來!
謝越和連多抬一眼的動作都沒有,視若無物般繼續一口口,沉悶吞著瓶中的千宵醉。
這是何等可笑的幻覺。
以觀淵劍尊對祈懷月愛若性命的重視,怎麼可能讓喝醉的小弟子離開自己身邊,更不用說放任著祈懷月靠近他這樣的人?
既然是喝醉後的幻覺,為何不能讓幻覺中出現祈懷月認真看著他,如同看著劍尊時依賴而信任的笑容?
謝越和慢慢握緊酒壺。
還是說,即使在幻覺中,他也不配與觀淵劍尊相提並論?!
酒壺在他掌中砰然碎裂,謝越和麵無表情地收緊手,直到掌心中尖銳的痛楚和少年人的驚呼,才讓他回過神,看向祈懷月。
祈懷月不滿地看著清亮的酒液都從破碎的酒壺裡落下,聲音帶了點指責的意味。
“你怎麼能這麼浪費酒?你不喝,就給我喝啊!”
熟悉的謝越和損人也不利己式的操作,讓祈懷月再度生出熊熊火氣,然而看著謝越和不發一言握緊著碎片,不斷流出鮮紅血液的手掌,祈懷月的神智清醒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