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崇驚訝的看著相吟,他難以想象這話是出自他的小侄子之口。
一道聖旨,竟然讓他成長到如此地步,講出如此有見地的話。
難道就如同探子裡所報的內容,他的侄子,當真是萬中無一的天才?
姬崇心中酸澀,但面上卻依舊沉穩,他道:“周泊群是北方人,要他在南方駐守,也要問他的意見。”
“我問過了,他說他願意。”
姬崇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怒意,語氣愈發涼薄道:“你長本事了。”
相吟聽出了他話中不高興,因而愈發謹慎,抿了抿唇,低著腦袋,相吟小聲道:“你放過周泊群吧,他對我很好。”
姬崇聽到相吟的話,心裡簡直是五味雜陳。
當即他也不用平靜掩飾了,將暴怒完全展示了出來,妄圖讓小皇帝退縮。
“他對你好,我就對你不好?一個才認識多久的武將,能讓你不顧念我們這麼多年的親情?”
“我看你真是昏了頭了,說讓我放過他,難道我有對他做什麼嗎?”
出乎姬崇意料的事,他這小侄子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求饒,而是繼續道:“皇叔討厭誰,想作弄誰,我能感覺出來的。”
姬崇眯了眯眼睛,審視的看著相吟,等著他繼續往下講。
“我在意皇叔,不想讓皇叔繼續煩心,所以我今天才來找皇叔的。我跟皇叔做交換,我退位禪讓,皇叔放過周泊群,好不好。”
姬崇又坐了下來,他上下打量著小皇帝,彷彿今天才認識這個人。
“看來,那天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既然你聽到了,想為我分憂,又怎麼想不明白,禪讓是沒用的呢。”
“問題不在於你想不想做皇帝,問題在於,你活著,他們就有理由,認為你是正統。”
姬崇看到小侄子的臉蒼白了起來。
他心裡不免又生出些憐惜,這孩子才多大,從來沒玩過什麼心計,如果卻要頂著壓力跟他侃侃而談,也算是難為他了。
但一想到小侄子是為了周泊群而來,他心裡的怒火就止不住的翻騰。
明明他才是小皇帝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人生大部分的時間,自己都參與了進去,到最後怎麼會比不過那個姓周的?
最後,他看到小皇帝輕聲道:“我明白了。”
姬崇不覺得他明白了,這是個死局,只有皇帝死了,姬崇才能夠名正言順。
姬崇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小皇帝突然伸出胳膊,抱住了自己,就像往常一樣。
他依戀的蹭了蹭自己的胸口,讓姬崇想諷刺兩句的心也柔軟了起來。
他忍著想要摸小皇帝頭的想法,冷硬的說道:“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相吟沒撒手,又抱了一會,像是很捨不得。
姬崇推了推他,相吟這才松開手,站了起來,他沖著姬崇傻憨的笑了幾下,說道:“皇叔再見。”
姬崇當時就覺得小皇帝有些不對勁。
但他當時沒有在意。
等他明白那天是告別的時候,天子的寢宮,已經在大火之中付之一炬。
他萬萬沒想到那就是最後一面,如果早知道,他應該體面一點,而不是把憤怒尖酸的一面,都留給了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