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討厭看到周子瑜被眾人簇擁關心的模樣,討厭看他明明得到了一切卻還要一副生死有命的樣子!
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淡然和無畏,是他拼了命想要靠近的。
為什麼同樣是周家的孩子,他可以選擇自己最喜歡的生活,得到所有人的關愛和簇擁。而他,就只能生活在他的光影底下,一切都*控著,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他唯一擁有的,也不過是夏天一個人,可這個人告訴她,她同其他人一樣,恨他,卻對周子瑜動了心。
從見證安炫死去的全過程開始,他便知道,從今以後,無論他如何掏心掏肺的對她,也換不來她的真心了。
夏天顫抖著開口:“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真正對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哥哥周子瑜。”
他充耳不聞:“你不回答,我就當你同意了。”
周子瑜開啟那把瑞士軍刀,用力剖開厚厚的滑雪裝備,露出整條左邊的手臂。
軍刀從他的大臂上劃下,一直劃到掌心,長長的傷口,血從動脈迸射出來,把身下的雪地都染紅了,他往前爬了爬,讓血染紅的面積更大一些,在力氣耗盡前,他爬回夏天身邊,夏天已經陷入輕微的昏迷。
夏天大口大口的喘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呼吸越來越孱弱,她的聲音有剋制的顫抖:“周子諒,你不要這樣……”
她無法抑制滾燙的眼淚往外落:“你不需要這樣做。”
周子諒扭頭看她:“是我欠你的,以命抵命,我還你。”
夏天的心,再一次不可抑止的澎湃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他做了太多太多的錯事。明明應該恨他入骨的,為什麼僅僅只是做了這一件事,就讓她顫抖,讓她恐懼,讓她於心不忍。
她剋制著不肯再流淚,有強烈的慌亂蔓延全身:“你不能死,你還沒有給周子瑜道歉,你還沒有給安炫道歉,你應該像我一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口越來越冷,像是被放在抽離了氧氣的真空裡。視線也越來越模糊,周子諒側過臉去,努力想再看夏天最後一眼。
“我活著的時候,無論親情還是愛情都爭不過一個病秧子。那麼我死了,沒有人能有任何辦法和一個死人爭吧?”
他的手有片刻的鬆動:“夏天,你要活下去,你要記住我,記住我是為了你而死,除了你,誰還會記得我的存在呢,就連你,也只會記得我對你的壞……”
“沒關係,記住我,記住我的壞,只要你能記住我,活下去……”
他的最後一聲輕的宛若嘆息。
旋即,他一點聲音也沒有了,原本握著她的手也漸漸鬆開。
夏天知道他說不出話了,他手臂上長長的傷口迸出很多很多的血。染紅了他們身下以及很遠處的白雪,將它沁成鮮紅的紅色,而周子諒的臉,毫無血色,連手上唯一觸碰到的面板,也冰涼如雪。
夏天的心輕輕悸動了一下,有針扎般的刺痛扎過心頭。
眼淚淌溼了小臉,她本能的伸出手,去探尋周子諒的手,將他冰涼的手用力握進掌心。
她在雪地裡最後清醒的時刻,身邊是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亦或是死亡渾身冰冷的周子諒。整個世界銀裝素裹,冷肅蕭條,滿山遍野刺眼的銀白,讓天空都失去了如血色的面孔。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無力的望著天空,莫名想起之前同周子諒見面時他說過的話。
在四川川藏公路的橋下,她訴苦說起安喬的事,那時候周子諒說:“或許跟你比起來,我確實是一個很薄情的人。但是夏天,就像你說的,有得便有失,你永遠無法體會我的心情。”
她曾經以為她永遠也不會懂得周子諒以往絕望的心情,但現在她懂了。
她又想起那次失去安炫之後,她哭著質問他,周子諒曾經有片刻的鬆動。
他告訴她:“夏天你聽好了,我會厚葬你弟弟。我也不需要你繼續接近周子瑜,你乖乖聽話,我送你和你母親離開,你想要什麼我都儘量給你。”
他們都是孤獨可憐的人,她想起以往的一切,心裡忽然就莫名升起一絲憐憫。但那情緒轉瞬即逝,如果那一次她就乖乖聽從他的話離開,或許一切會不一樣。而他與她之間,唯一一次可能的機會,就那樣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