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堅硬的雪埋在夏天的臉上,臉頰一陣陣刺痛。鼻腔也被堵住,幾乎無法呼吸。
兩個人都被雪掩埋,陷入輕微的昏迷。周子諒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已經被雪掩埋住,無法自救亦無法求救。
周子諒用盡全力爬到夏天身邊,呼叫她的名字,“夏天,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夏天沒有回答,周子諒用盡全力伸手握住她的一隻手。夏天已經陷入輕度的昏迷,但周子諒還是敏感的感覺到她被自己握住的手輕微動了動。
在這偏僻的無人雪場,沒有手機,沒有求救的儀器,即便叫人也不會有人聽見,他知道這是老天爺給他的一次考驗,對於生死最大的考驗。
他固執的開口:“不管你現在能不能聽得到,不管我們還有沒有機會被救出去。我都還是要把真相告訴你,我對你撒了謊,周子瑜沒有移情別戀,那個小作家是他僱來記錄你們之間的故事的。他想好好活下去,是因為他相信你有苦衷,希望在換心手術後,親自找到你。”
“我從小到大都在家人對我們都不公平之中長大,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打垮周子瑜。可是為了讓你恨他,為了讓你難受,讓你對他死心,我撒謊了……”
“告訴你一個好訊息,他找到配型了,可能會活下去,機率很大。”
夏天微微睜開眼睛,眼睜睜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失,看著天空的顏色,感受著周子諒手中的最後一絲餘溫,天空,雪花,陽光,突如其來的災難。
她幾乎無法發出聲音,但還是用力捏緊了周子諒的手,想告訴他,她還活著。
周子諒還在艱難的開口:“不過就算他手術成功了,你也別嫁給他,活不了太多年的。”
片刻後他又突然後悔:“算了,你還是去找他吧,他那麼愛你,即便你騙了他,他也不會怪你,我死了,除了他,這世上誰還會愛你呢……你那麼討人厭,他若是死了,你還能繼承他的遺產,做個有錢的小寡婦。”
夏天的心彷彿受了極大驚嚇般咚咚的直跳,像是有人在心臟裡面打鼓。胸腔像是要被撞碎,呼吸十分急促,可眸光卻止不住渙散,彷彿炭火中最後一絲餘燼,即將熄滅,血液被一點點凍住,琥珀般凝固。
“夏天,死與不死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告訴我,你想活下去嗎?”
她動了動嘴唇,呼吸越發急促,被掩埋在安靜的雪地裡,她每一次呼吸聲音都十分沉重,片刻後她終於艱難的開口,“活下去,你做了太多錯事,沒有資格就這樣死去,你必須對所有你傷害過的人道歉……”
她的聲音輕的宛如嘆息。
他的臉上都是雪,被臉頰溫度蒸發的雪變成水,沿著他俊美的側臉,滑落下來,他說:“對不起,我從未想過傷害你。”
周子諒更加用力的握緊她的手。
夏天意識混混沌沌,淚水忽然那麼多,眼裡閃爍著明亮的光和淚水破碎的斑駁,她抿緊了唇,想要止住淚水不哭的,可就是無聲淌淚。
恨他,她原本應該很恨他。
可她更能理解他的苦楚,那種無論做什麼都是無用功的感覺。不管怎麼努力,都會被人評頭論足一無是處的感覺。
從年少起,這種無力的感覺便在心裡根深蒂固了。
她懂他的感受,一直都懂。
“周子諒……你對我造成的傷害,不是對不起可以彌補的,所以,你必須好好活著,用你的餘生來彌補我……”
他輕輕笑了:“如果我願意用死亡來彌補你,如果我還能活下去,你還能原諒我嗎,原諒我,給你帶來的所有傷害。”
周子諒鬆開她的手,伸手到腰間的包裡,從包裡掏出一把瑞士軍刀。那是他過生日時,夏天送他的生日禮物,他一直帶在身邊。
“夏天,如果我死了,你就回去和周子瑜在一起吧,除了我,這世上唯一愛你的人就是他了。如果我們都能活著離開這裡,答應我,原諒我好不好?”
他生平第一次以這種乞求的口吻跟她講話,沒想到居然是在這生死的關頭。
其實他早就不想讓夏天繼續下去,不敢看她和周子瑜待在一起。他想要收回成命,可無法戰勝自己執拗的內心。
夏天小心翼翼的扭頭去看他,正對上他一直努力仰頭看著她的眼睛。
那對黑眸裡,有炙熱的愛,有蝕骨的思念,有渴望原諒的悲,還有痛楚刺破的驕傲之下,流露的一絲絲小心翼翼的卑微示好。
從明白無論如何努力都是做無用功開始,他便從不曾討好任何一個人。只做最高傲的周子諒,在這世上,永遠只能是別人討好他,他絕不會再向任何一個人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