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秦夢呀,她瘋瘋癲癲的病漸漸好起來以後,就喜歡和不同的男人交往。有一天呢,她拉著我說去跳舞,然後我們在路上經過一條衚衕。這時候,突然躥出來四五個男人圍住我,我才知道秦夢已經想起了當年的一切。她故意找人來,說想讓我也體驗一下她當年的絕望。這件事啊,是發生在你三歲的時候了。我誰也沒有說,這大概是我該得的吧,呵呵,秦夢啊她的想法總是很極端,所以才能成為藝術家吧。之後她去深造進修,作品出了成績,因為批判性強,收到了國外藝術機構的青睞。
她本來是不想要小川的,可是醫生說她不能再生育了,她才回來把小川帶走了。
陽陽,如果你有機會,你要問問小川,讓他查一查,他的生父到底是誰。
好了,謝謝你來看我,我想睡覺了。陽陽,如果可以,請你照顧一下小菁,好嗎?”成慕白的語氣不似剛才那樣吃力,反而帶著點輕鬆的感覺。
就在我想她是不是因為將多年心事一吐而出心中暢快時,我忽然聽到旁邊顯示心電圖的儀器發出急促的聲響,循聲轉頭,就看到那條而象徵著心率的峰線越來越矮!
我急忙去按床頭的呼叫鈴,失聲對接線的護士喊道:“快來1206病房,快!病人的心跳快沒有了!”
我一邊說著,眼睜睜地看著那條線漸漸變成了直線……
可能是聽到我的聲音,楚晴川嘭的一聲推開房門,衝到我身前扶住了搖搖晃晃的我。
不一會兒,醫生護士門匆匆趕來,將我們讓到一邊,開始上儀器做心肺復甦。
楚晴川將我擁在懷裡,我木木地看著忙碌的醫護人員,就好像在看一出沒有聲音的默劇。
他的大手帶給我溫度,從我的脖頸灌入血液,讓我恢復了一點理智。
我還沒來得及叫她一聲媽媽。
雖然我不知道該不該叫,但如果她就這樣一睡不醒,我想我會後悔,並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她。
她一定很想聽一聲。
我恨她嗎?好像並不。
夢姐錯了嗎?戰江錯了嗎?成慕白錯了嗎?他們的父輩錯了嗎?
是他們的錯,還是時代的錯,還是命運出了差錯?
我想不通,對於感情,好像從來就沒有明確的對和錯。
但我們卻又必須為自己當初的抉擇買單,甚至要連累旁人和我們一起負罪。
我又心軟了,我竟然同情起他們。
可那一個又一個的六年,他們在時代造就的悲劇裡一錯再錯,又是一種怎樣的煎熬?
“抱歉,我們盡力了。”這時候,醫生走過來,告訴我們搶救無效。
楚晴川握住我的手,透過溫度的對比,我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冷。
我走到病床前,那張臉的浮腫好像正在慢慢消退。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麼,成慕白的臉居然變得和那張舊相片上一樣了。
“媽媽。”我翕動著嘴唇,不是在叫她,而是在品味這兩個字的含義。
楚晴川握著我的手緊了緊。
因為我沒有和成慕白的關係證明,所以醫院還是聯絡了劉菁來處理後事。
屍體被送入了太平間,我就在醫院的長廊裡等劉菁來,看看她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那本日記被我裝在包裡,我想等回去就燒了它,也將這段不堪的往事付之一炬。
但我留下了那張舊相片,有它,就足夠了。
我坐在長椅上出神,楚晴川就倚靠著我對面的牆壁,雙手抱臂一直看著我。
抬眸時,正好看到他擔憂的目光。
我笑了笑:“辛苦了。”
他把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雙唇碾了碾,收起長腿走到我身邊坐下。
“累了就靠一下。”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順從地把頭搭在他肩上,調整了下姿勢,抱住他的胳膊。
他也往我這邊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