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黑了許多, 身形更加精壯有力,眉眼間少了懶散,多了堅毅執拗,溫雅笑看著他:“坐吧。”
榮恪坐下凝目看了過來,如今天氣轉寒,她換了紫色的冬衣,雍容華貴,領口鑲了白色狐毛,更襯得烏眸紅唇臉白如玉。
“聽馮茂說你和衛國公比試, 時間有些不夠,我給你延了兩個月,可夠了?”溫雅問道。
“夠了。”榮恪瞧著她, 移不開目光。
溫雅微笑:“讓你去軍營,可怨我了?”
“剛去的時候, 臣覺得被太後發配流放了。”他的話音裡含著些委屈。
“現在呢?”溫雅瞧著他。
“現在起得早睡得晚,吃飯都匆匆忙忙, 顧不上了。”榮恪垂了眼眸。
“你怨與不怨的,可別給鎮國公府丟臉。”溫雅聲音裡含著告誡。
榮恪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溫雅略斜了身子,倚靠在扶手上看著他:“昨日老夫人進宮提起鎮國公的親事,老夫人和夫人看中了三個人, 讓我給拿主意,我想著問問鎮國公的意思。或者說,不用非得在這三個裡頭選, 不如將京中勳貴府上適齡的千金,都給鎮國公隨便挑,挑中那一個,我給你賜婚。”
榮恪抬眸看著她:“我不成親。”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為何不成親?因為那兩個貼身侍奉的小丫頭?怕她們受了委屈?”溫雅說得飛快,問出口心裡突然一鬆。
榮恪有些發怔:“哪兩個小丫頭?”
“叫做大雙小雙的兩個丫頭,聽延平說,長相俏麗,十分討人喜愛,延平那日醋意大發,負氣連夜進宮,讓我找來駙馬幫她出氣。”溫雅說完抿唇瞧著榮恪,等他回答。
“大長公主竟然因為兩個小丫頭跟馮茂置氣?”榮恪搖著頭,一臉不可思議,“她們不過是兩個孩子。又不是女人,大長公主為何要置氣?”
“她們多大了?”溫雅挑眉問道。
“十歲?十二?也許十四。”榮恪一臉茫然,“臣算一算,我十一的時候乳孃生的她們,那就是十五了。”
十五二字一出,自己先嚇一跳:“兩個小丫頭都十五了?十五就是大姑娘了,也該張羅著給她們辦及笄禮了,辦了及笄禮找個好人家嫁出去,我才能徹底清淨。大雙性子沉穩,還好說,小雙性子野愛闖禍,得找個厲害的夫君管束著。”
說著話眼眸一轉看向窗外挺立的身影:“太後,把小雙賜婚給翟統領,如何?”
翟沖在窗外回過頭怒目而視,溫雅嗤一聲笑了:“別亂點鴛鴦譜。這兩個小丫頭不是你的侍婢?我怎麼聽說是通房?”
“是臣乳孃的女兒,七歲的時候乳孃病故,臨終前把兩個女兒託付給臣,臣當親妹妹一樣看待,家中長輩們也疼愛,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空的時候帶進宮給太後瞧瞧。”榮恪看到翟沖生氣,心情突然大好,指指翟沖說道,“太後,他總在外面偷聽。”
“他不是偷聽,他是正大光明得聽,他是禦前禁衛,耳力又好過常人,不讓他聽見不可能,聽見也沒什麼,他又不會說出去。”溫雅笑道,“我常常要面見大臣,有他在,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有個明證。省得時日長了,被那些道學先生說閑話。”
翟沖得意看了榮恪一眼,笑著轉過身去。
榮恪起身趨前幾步,壓低聲音問道:“萬歲山腳下別院中那個月夜,他也在旁偷聽?”
“沒有。”溫雅搖搖頭小聲說道。
榮恪笑了起來。
“不是讓你忘了嗎?”溫雅更加小聲。
“臣盡力了,以為忘了,可夜裡偏又入夢,難道太後就忘了嗎?”榮恪看著她,青草般的氣息撲面而來。
“就算忘不了,不許去想,更不許提起。”溫雅身子往後躲了躲。
“臣可以不提起。”榮恪笑看著她,“不過臣忘不了,也管不住自己總是想起。”
溫雅說一個你字,瞧著他嘆了口氣,神情頗為無奈。
“臣不想成親。”榮恪又走近一步,“臣想要陪在太後身邊,臣本想說服馮茂將少傅之位讓給臣,聽馮茂說惹太後生氣了,是臣的錯,臣應該跟太後當面提起才是。”
他站得很近,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她的心頭升起不自在,仰了臉皺眉看著他低聲說道:“退回去坐著,否則我叫翟沖進來。”
榮恪退了回去,坐下來含笑看著她:“校場比武之後,太後可能給臣一個宮裡的差事?”
“再說吧。”溫雅的聲音有些不穩,“先說眼下,我也沒讓你非得住在軍營,以後想回府就回府。”
榮恪眼眸一亮:“回府不回府倒次要,臣若想見太後,可能進宮嗎?”
“不能。”看他眼眸黯淡下去,又補了一句,“我若有事找你,自會召見。”
他意興闌珊點了點頭。
“沒事了,你退下吧。”溫雅不去看他,低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