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張淩煙所承諾的那樣,在這個風雨飄搖的古老家族即將分崩離析的時候,他們接受了這個燙手的山芋。
回到張家也是好些天了,其實需要張淩煙做的事兒真的很少,大多都是張起靈在忙進忙出。餘下的空閑時間,張淩煙總是靠在房間的窗邊,盯著屋前的池塘一看就是一下午。
莫不是說這池塘有多好看,只是張淩煙近來總是夢見故人,午夜夢回,常常是濕了鋪褥。看看池中的荷花,還有遊魚,莫名的就輕松下來了。
張淩煙深知,族裡的人做此決定,將自己和張起靈捧上如此高位也是事出無奈,看此境地,無人是願意擔此重任的。想到這裡,她輕蔑的一笑,張起靈從小生長在這家族裡,到底這些人也是吃準了他的脾性,才能如此反複也不怕他撂手不做。
他們真的很是瞭解張起靈,瞭解他最是放不下這個傷他極深的家族。
張淩煙也疑惑過他為何如此執著,旁敲側擊過他幾次,但皆被輕描淡寫的搪塞過去了。數次都未問出所以然,最後也就放棄了。她猜測應該是與前任族長有關。
提到前任族長,張淩煙只覺得遺憾,口口相傳裡他是張家難得的不陰鷙之人。張家歷任的族長都放棄了自己的名諱,皆稱“起靈”,前任族長也是,張起靈也不例外。
她小時聽過些許傳聞,這位前任族長去過了一趟尼泊爾就將張起靈帶了回來,這個不是生在張家的孩子,因為龍紋石盒的開啟,他成為了盒中千年死嬰的替身,就此成為了鞏固張家人信仰的工具。
沒有親生父母的庇護,前任族長又在很早就故去,所以的處境很是艱難,一直被忽視和欺淩。
張淩煙對此深有體會,所以她對這個虛偽到極致的家族毫無留戀,但是張起靈卻能毫無怨言,毫無所求的撐起整個家族,著實讓人費解。
她抬手在空中摻和著微風攪動了一會兒,隨他吧,他若情願,自己陪他就是。
這天,張淩煙早早就起來了,卻收到臨時的通知,說是早上的晨議今個取消了。她秀眉一皺,張起靈一直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不會說取消就取消。
越想越不對勁,她急急忙忙的整理好著裝,匆匆出門了。也虧得她趕得巧,一路詢問追到了門口,就見著張起靈一行人正在做最後的清點。
張淩煙一瞬間就冷了臉,她撫了撫頭發,慢悠悠的走到隊伍跟前,故意提高了音調“喲,這是要去哪兒啊?一點風聲也沒放出來長本事了。”
這話雖是對著一個小夥計說的,但明顯另有所指,張淩煙眼風瞟向張起靈,他倒是淡然,一點表情也沒有,繼續整著行裝。
張淩煙火氣上來了,但也不敢當眾給張起靈難堪,只能將火發到了無辜的小夥計身上。
“你耳朵聾啦!問你話呢!”張淩煙沒好氣的對著那夥計吼了一聲,那孩子被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行裝掉在了地上都沒察覺。
這夥計看著面前才到自己肩膀處的張淩煙,絲毫沒能發揮身高上的優勢,反而越縮越矮,都快被張淩煙的氣勢壓到了塵土裡。
張淩煙還想再敗敗火,就被一個人拉住了手臂,她餘光一瞥,是張起靈,她撇撇嘴,瞬間就如同被理順了毛發的小獸一般,氣焰就低了下去,滿眼的委屈。
待走到一旁,張淩煙就迫不及待的問道:“為什麼瞞著我?”張起靈心裡暗嘆一聲,眼看就能瞞過去了,可還是被察覺了。
“聽話,在這兒等我回來。”
“你們這次要去哪兒?怎麼就不能帶我一起了?不相信我的能力嗎?”
張起靈摸了摸她的頭完,就見張淩煙慘白了一張臉,一下打斷了他的話“不準去!”
若不是張起靈一臉的認真,她都覺得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去長白山,只能是跟那扇門有關系,那扇巨型的青銅大門。
關於那扇門的傳說,沒有一個是不可怖的。從前家族裡也陸續派過人去過那裡,無人歸來。
張淩煙也瞬間明白過來他為何對自己守風聲守得如此之緊,她能明白他不想自己涉險,但是,她不能忍受他將自己割裂出去,所有危險他張起靈來扛,所有安寧自己來享受。
“同生共死這麼多次了,怎麼這次就不行了?”張淩煙偏著頭,問得無比認真,眼中隱隱有淚光。
張起靈眸子顫了顫,許久,才開口。
“我怕我這次護不住你。”
此時,微風吹過,只餘一片靜默。張淩煙的眼淚早已奪眶而出,一雙淚眼望著張起靈,嘴唇微微顫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緩緩伸出手,揪住了張起靈的衣角,哽咽著問道:“若是護不住我,那你自己呢?”眼淚越來越多,她一個踉蹌,跌坐了下去。
張淩煙內心很絕望,絕望的是,她知道張起靈做出的決定,無人能改,就連自己都無能為力。這時,張起靈蹲下來,輕輕環住了張淩煙,一下一下的拍著張淩煙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