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淩煙已經不記得自己這是第幾次跪拜那個人了。那個獨自站在高臺上的人。
準確來說,是個孩子。
她藉著行禮的空子環顧了四周,周圍的大人一臉漠然,極度冷靜,應該是極度機械的行著禮,挨在大人身邊的孩子們表情生動些,但眼裡是傲氣,嘴角帶著不屑的笑容。
每個人,都沒有一絲虔誠。
張淩煙看著身邊的母親,還是那樣的溫柔,和藹,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拖拉與遲滯,帶著恭敬與和順。張淩煙微微笑了笑,她是知道母親是不同的。
母親與自己都和這個陰森詭譎的家族格格不入,也就註定了自己的不幸命運和別人的區別對待。
張淩煙抬頭看了看天,陰沉無比,黑壓壓的雲迫到了屋簷邊,顯得壓抑無比。怕是要來雨了。張淩煙眯了眯眸子,懷疑陽光可能根本透不進這兒的高牆院落。
泥沼註定是要生長在彌漫毒霧沼氣的森林深處的。
張淩煙隨著大家一起起了身,她看著高臺上的那個孩子,沒什麼奇特,獨是一雙眼睛很是特別。
一雙,脫離塵世喧囂的眼睛。
淡漠,平靜,沒有絲毫情感。
張淩煙有些失了神,這樣汙濁的人世間,如何能養出這樣一雙不沾染一絲塵埃,清澈如水的眸子。張淩煙不自覺的笑了笑,有些醉了。
這是,人間看不到的絕色。
張淩煙好奇極了,好奇他所有的一切,以至於令她肆無忌憚的打量,迫不及待的想去了解。
禮畢,大家沒有一絲停歇的意思,很快就散開了,母親溫柔的伸出手拉住了張淩煙,眼眸似水“小煙,我們回家吧。”張淩煙一邊走著一邊扭頭看身後的高臺,那個孩子已經離開了。
張淩煙咬了咬嘴唇,還是嚥下了到嘴邊的話。
被當成一個工具,他應該很難過吧。
張淩煙只覺得家族裡的人冷漠且傲氣,不願與旁人有過多來往,她也覺得能把自己和這些人聯系在一個家族裡的唯一東西,就是姓氏。
但很快,她就見到了這個碩大家族更加陰暗,讓人絕望的一面。
一年後。
張淩煙算著日子,知是明天,心中按捺不住欣喜,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終於,可以再見到他了。
但是就在母親開門與來訪的人低聲說了幾句之後,張淩煙從母親口中知道了一個訊息:明日不必再去行禮了,日後都不必了。
張淩煙有些難以置信,不斷在追問母親,但母親只是輕搖著頭,什麼也不肯說。
張淩煙不願見著母親為難,只得作罷。腦子稍微停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了。張淩煙開始想著他是不是生病了,後來轉念一想,一下子竄了起來。
什麼叫以後都不必了?
分明是他出了什麼事兒了!
想到這裡張淩煙就沖出了門,任憑母親如何呼喊也沒有停下腳步。
跑出了老遠,張淩煙因體力不支,一個踉蹌下才被迫停了下來,喘著粗氣間才意識到自己對那孩子一無所知,去哪裡找他去。
想到這些張淩煙懊惱的很,暗自責怪自己那時候就該當面問些的,哪怕是知道名字也好辦些。
張淩煙奮力踢向了腳下的石子,藉著那股狠勁兒好發洩自己的不快。
突然她聽到不遠處有些聲響,她屏息仔細聽過去,是叫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