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淩宸鬢角的兩綹青絲一佛, 他毫不在意臉上地面具被揭了,向後退了幾步,斜眼卻是暼了陳雲淏一眼,清冷道:“師弟, 瞧夠了麼?”
陳雲淏拿著的冰冷麵具卻從手上向下一滑, 整個人低垂著頭顱,喃喃自語道:“宿命……宿命……呵呵……”說著說著, 他又獨自笑了。
牧淩宸眉頭一皺, 卻是凝眸看他,“師傅到底對你說了什麼?”
他一直都知道, 其實最應該當國師的人選, 一直是他這個師弟。可是師傅卻沒有同意,反而強要求著他來當。
他們兩人小時感情還挺好的, 在國師府上時常是玩伴,但後來陳雲淏一直跟在師傅身邊雲遊四方,這才漸漸斷了聯系。
自從師傅仙逝, 陳雲淏每年都會在師傅忌日那回來,除此之外,就再也未曾回來過一次,應該是說――再也不願接觸南蘇城。
如今想來,定是為了陳丞相之事,才不願回來。
“這事你無需多言。”陳雲淏一雙丹鳳眼沉了一沉,轉瞬又是一陣苦笑,“你對梅兒不是沒有男女之情嗎?為何――你卻娶了她?又不曾善待於她?”
他記得當日受了那男子一掌, 五髒六腑生生錯位了般地痛,他壓抑著痛苦強撐著出府,卻最終暈倒了半路,醒來,就發現自己身在國師府上。
牧淩宸負手而立的手卻是緊緊攥住,抿唇淡聲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陳雲淏看著他那面無表情的神色,屈拳在口中咳嗽出聲,他也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只是無神地垂下眼眸,解釋道:“梅兒是個好的女人,她之所以同我有了肌膚之親,也不過是上次在丞相府給人算計下了媚香,你――不要怪她。”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了一句,“這幾日在國師府裡,多有叨擾了,等傷好的差不多了,我可能就離開南蘇城了。以後回來――可能要許久了,往後師傅的忌日就要你來操辦了。”
“師弟說的哪裡話,這本是國師府,你我小時候長大的地方,這裡再怎麼樣,也算是你的家。”牧淩宸坐回桌幾旁,低聲輕嘆息了一聲:“我未曾怪過於她,更何況我與她本就和離了。”
聽牧淩宸這麼一講,陳雲淏唇角微微一陣苦笑,要是梅兒知曉自己名義上的夫君就是國師,會不會就不和離了。
想到梅兒狠心打胎將孩子弄掉,他心裡就一陣發涼,她竟如此決絕地厭惡陳家,哪怕知道那只是個無辜地小生命,她竟也如此下得去手。
要說恨嗎?他不恨。
可要說是怪,他還是有的,可一想到父親竟是她的殺父之仇,他又什麼責怪都沒有了。要怪――只能怪他是陳家兒郎,流著陳家的血脈。
罷、罷、罷!
她竟然想要自己離開南蘇城,不想見到自己,那他離開便是。
子時,寒夜的天幕,猶如濃墨染過的那般漆黑,天上連星星地微光也未見到。
沉鳳閣門外,冷羽垂眸低聲說道:“主子,時辰到了。”
“來了。”嘎吱一聲門響,雪梅披著一件寬大黑色的鬥篷,將全身罩住,只剩下了頭沒披著,手上還拿著收拾好的輕便細軟。
雪梅抬眼望去,府上一派寂靜無聲,皆是籠罩著黑暗一片,她低聲說了句,“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後門,出了後門,門口停了一輛青棕馬車,就著後門上的昏黃燈籠,兩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很長。
街道無人,冷羽轉身關了後門,那紅木門在空曠無比的街道上發出一聲悶響。雪梅側眸卻也是斜睨了一眼王府的門口,蒲扇似地蝶羽輕眨,低垂著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
冷羽知道小姐捨不得,待了一會,她終是上前說道:“主子,我們快走吧,再不走那些探視的人就回來了。”
最主要的是,天亮了,到時候想走也是在那些人的眼皮底下走,更不安全了。
“好。”雪梅旋身,就著冷羽的攙扶上了馬車,坐在馬車裡,雪梅心底卻是默唸了一句,我會回來的。
冷羽將車簾擋好,確定沒有冷風灌進去,這才坐在車頭,拿著馬鞭趕起了馬,“主子,如若乏了就睡一會,等到了地方,屬下在叫你。”
“好。”馬車裡,雪梅低聲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