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奕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呵呵的笑了起來,“你更是能哄我,雖然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官場的事兒,可也曉得這京官的位子也不是誰都能坐得,他便是中了進士,只怕也要被外放做官,若是做不出點政績,這輩子也別肖想擠進京城了。”
彭雨生垂下眸子,不由得帶上了幾分認真之色,“以江兄的文采,也不無留在京都的可能,只是到底是人単力薄了些,若是在京城裡有些熟人或者倚靠,憑借江兄的能力必是前途無量啊。”
對方的想要知道什麼,姝奕心裡大約有了幾分猜測,她也垂下眸子帶著幾分無奈,“可惜,你們也瞧見了,我家夫君就是寒門士子,別說京城了,就是這城裡也沒有什麼硬氣的倚靠,若說當官依靠著誰,那也只能是依靠著陛下的聖明隆恩。”
彭雨生抬起眼皮看向她,眼神裡滿是探究和審視的味道,須臾他笑了一下,“嫂子說的對,咱們這些人誰又不是靠著陛下隆恩過活的呢。”
姝奕淺笑並未多言,端起眼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房間裡一瞬間的靜默下來,彭雨生規矩的喝完杯中的水,“今日冒昧到訪,已然打擾許久,現在時辰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聽到這話,付婉珠雖有些不捨,可也趕緊端起杯喝完了自己杯中的水,再看向姝奕的目光時,眼眸裡多了些欲言又止,還有不捨的味道。
姝奕起身客氣的送他們,走到院子裡姝奕挽住了付婉珠的胳膊,“今日出了這扇門,咱們以後可就不是師徒了,但還沒有出門,我託大再當一次你師父,人來到這世上一遭,就是要讓自己過得開心些,若是來受罪挨欺負的,那費勁兒投什麼胎?嘴長在自己的臉上,腿長在自己的身上,想開心並不難。”
察覺到走在前面的人看過來,姝奕趕忙叮囑道:“平時多和朋友聚一聚說說話,也常去逛逛園子賞賞花,別總是憋在府裡。”
彭雨生收了回目,付婉珠看著她的目光,臉上帶著幾分恍惚的訝然,她覺得姝奕不是單純讓她去散心,她隱約好像明白了什麼,只是那樣的選擇是她曾經不敢想過的,或者說想過但給了自己一個否定的答案。
恍惚著她上了馬車,姝奕站在門外望著馬車消失在村口,這才轉身回屋裡。
兩個孩子這會兒也都已經睡著了,林春花有些擔心的出來看看,看著姝奕臉色平靜的進屋,趕忙上前詢問。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姝奕一邊收拾著桌子上的茶杯,一邊說道:“當初知府調任之前,曾經給過夫君兩封信,其中一份是舉薦信,有意將他舉薦到西京王家,也就是知府夫人外祖母的孃家,如今付小姐嫁給了彭家公子,日後也算是和付家和西京王家結親,今日過來便是想要試探,只是……”
“只是什麼?”林春花有些聽不懂姝奕在說些什麼,可又覺得這事兒藏著太多的危險也算計。
“只是我不清楚,他今日過來是想問問夫君是否有意和王家走近,還是擔心夫君會與王家走近。”
這下林春花更是聽不懂,但看著姝奕的樣子,她心裡不斷的慶幸,當初還好答應了這門親事,還好二郎娶了姝奕這識文斷字之人,這家裡終有一個可以幫著他慮事之人,也有一個能懂他不易之人。
“好了,既然人已經打發走了,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眼下咱們都無法左右,聽你這話的語氣,那王家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既然二郎不會和他們有什麼牽扯,那今日來這人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也都不會影響咱們太多。”
這話安撫到了姝奕,這事兒也像是一陣風,從姝奕的世界輕輕巧巧的路過,自此成為了陌路人。
而付婉珠離開江家之後,姝奕和她說的那幾句話像是和尚敲打的木魚,嘣嘣的不斷在她腦袋裡敲打著,一聲聲的迴音更像是在解讀,在江家聽不懂的話,隨著馬車逐漸靠近彭家的時候,她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和經歷,姝奕的話言猶在耳,一字一句她都懂了,可眼下她還缺少一點果斷的勇氣。
與此同時,京城裡的人,這會兒坐在書桌旁,腳邊擺著一個火盆,屋裡彌漫著炭火升騰起來的煙霧,江林木披著一件厚實的衣服,手裡捧著一杯熱茶,目光一錯不錯的看著眼前的書籍。
一呼一吸間,口鼻之間撥出熱氣結成白霧,祿安抱著一個灌好水的湯婆子進來,“主子您抱著這個暖暖吧。”
江林木手有些凍麻了,帶著幾分僵硬感翻動一下書頁,“外面的雪停了嗎?”
“停了,停了都快一個時辰了。”
京城裡的確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們二人路上不敢耽擱,有幾天也算是日夜兼程,趕到京城的時候大多數的考生還沒到,這房租雖然漲了但也沒有漲太多,於是他們以十兩銀子一個月的價格,住下了這間只有一間屋,和一個灶臺的小院子,這每日倒恭桶還要交五文錢。
二人還要在這裡住好幾個月,處處都得用錢,就連喝水都要去巷子口花錢買,他們院子裡倒是有一口井,可這井中的水沒法喝,苦澀異常還帶著一股子土腥味,平時燒來取暖擦桌子倒是可以。
江林木抱著燙手的湯婆子,一會兒放在腿上,一會兒拿在手裡,“聽聞今年春闈開始的比往年早,陛下還要加設一場恩科,這些日子咱們也常打聽著點,這考試時間或許會有變動。”
“是,那明日起,我每天去買菜的時候,都先去貢院那邊問問。”
“這事兒就辛苦你了。”江林木再次翻開一頁,目光從未移開過書冊。
祿安看著他這副廢寢忘食玩命看書的樣子,抿了抿唇說道:“這都是我該做的,沒有主子您辛苦。”
這若是換做他這樣看書,祿安覺得自己可能會突然吐血猝死,他寧可練一個月的拳法,也看不了一整日的書。
說完,他便去忙著做飯,江林木抬頭看他一眼,也沒有說別的,繼續低下頭看書。
蘭村裡,姝奕每日在兩個孩子的哭鬧和歡笑裡,不知不覺得度過了一個月,這日中午太陽大,曬得院子裡暖融融的,她給江雲嵐套了兩層厚衣,這才抱著人出來曬曬。
小孩子不曬太陽也會生病,所以只有在陽光暖和的中午,她才敢抱著孩子曬一會兒後背。
“算著日子,二郎這會兒應該考完了吧?”江王氏也坐在太陽下,忙著縫新的小衣服,雁奴這月份逐漸大了,該準備的東西也都得準備起來。
姝奕讓閨女趴在她的肩頭,後背對著灑下來的陽光,“算著的確是該考完了,不過聽說這次考試得二十日後才能出成績,隨意考完了他也不能直接啟程。”
江王氏嘆息一聲,“這一趟二郎是受罪了,等著回來了便讓他在家裡好好歇歇,咱們多兩頓好的,給他補補身子。”
姝奕心裡卻滿是擔憂,江林木這次還不曉得什麼情況呢,若是真的中了功名,只怕在家裡也歇不了幾日,這赴任的時間也都得聽吏部命令和陛下的旨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