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討債,那自然是誰安得手印誰來還。”
姝奕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李盈盈的面前,低頭看著她哀求絕望的眼神,她突然伸手鉗住她的下巴。
“找她討?”她皺著眉似是在忖度權衡似的,須臾遺憾的說道:“可惜我家也不在這邊,她這房子和地我也用不上,便是讓她抵給我們,每年還得給朝廷繳稅糧,豈不是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她站起身,拿出手帕擦了擦碰過李盈盈的手指,目光裡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說道:“不如你們商量一下,她這房子和地,你們出錢買下了,這地錢歸我們夫妻,雖然不夠抵賬的……但這不是還有一個人嘛,既然是你們家的人,那便一會兒再簽個賣身契,將她抵給我做工,什麼時候還清了債,什麼時候放人。”
村中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在思考這件事的值不值,那個年長些的人捋著胡須說道:“我們也想幫幫弟妹一家,可惜這些年咱們族裡也都不富裕,大家的日子也都揭不開鍋,這地……我們倒是也能湊湊,可是這房子你瞧瞧,風吹吹就要倒了,不值錢啊。”
姝奕煩躁的甩著手裡的帕子,哪裡還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這架勢活像是個媒婆,若是紅姑姑在這裡瞧見,指定要惱姝奕學她呢。
“真是晦氣,當初就不該接這生意,跑了遠路還要賠上銀子,這地方確實是晦氣,算了算我們還有那麼多事兒要做,也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這樣吧,我也不管她家有多少田地,攏共算二兩銀子,再加上她的賣身契。”說著她指向被關在豬籠裡的人。
聽到這個價錢,那些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價格不錯,立即眼睛裡迸發出光芒。
“二兩……有些多啊,她家的地可都是山根上的薄田,不值……”帶頭的人嘀咕著說道。
“那好!那咱們也別在這裡耽擱了,都隨我去縣衙裡走一趟,我是不管你們誰出這個錢,總之讓我們兩口子跑來這麼遠出診,還要白吃我們那麼多的藥,現在想賴債那是想也不要想!”
年長一些的人拄著棍兒上前一步,給剛才說話的人使了個眼色,“有話好好說,這事兒咱們都可以商量嘛,這錢一時半刻拿不出來,不如……”
“哼,沒有不如,這便是我和娘子最後的底線,這若是都不答應,那咱們就去衙門裡走走,不過……我也得提醒諸位,這若是去了官府打官司,見了官老爺可不是你們張嘴就能說的,按照規矩你們還得找個狀師才好,在下不才,讀過幾年書倒也學過些狀師的規矩,今日剛好可以用上一用。”
說著江林木伸手扼住了老者的手腕,他猛地湊近一雙帶著寒冰的眸子微微眯起,依然有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瞧您這個歲數,應是在族中說話管事的,不如就和我們夫妻一起,去縣城裡走上一走!”
“別別別……咱們有話好好說,這二兩銀子說多不多可說少,對我們這些農戶們也不少,總得給我們些時間湊湊啊。”
聞言姝奕下意識的看向江林木,想著讓他拿主意,江林木思忖一會兒說道:“也罷,你們先去籌錢吧,我先在這裡把賣身契寫好,你們留下個人過來按手印,今日我們不見那二兩銀子,是不會離開的,除非……咱們一起去官府!”
李盈盈這家裡別說寫字的紙,就算是草紙都找不出來一張,正在夫妻二人有些著急的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江二海,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了筆墨紙硯。
那毛筆一看就是用久捨不得換,筆毛都已經磨損的十分厲害,但這倒也不影響書寫,只是字寫出來不怎麼好看。
江林木訝然的看著自己的親爹,江二海話不多,看著兒子滿臉的驚訝,沉著聲音說道:“剛才我去村長那裡取的,村長也已經來了。”
這賣地買地之事,自然是少不得村長幫著過戶登記,江二海看出來兒子兒媳的心思後,就趁著沒人注意到他,已經摸去了東溝村的村長家裡。
村長都過來了,杜家的族人們也都嚴肅了起來,本來還有兩個想要耍滑頭,可這會兒也都收了心。
這田地屋舍早就有人相中,得知二兩銀子就能全都買下,十分痛快的拿著錢跑來。
村長看著滿臉喜色的村民,他也只是無奈的嘆息一聲,這群人是些什麼貨色,他自然也是清楚的,當初張家的兒子沒出意外,這群人不敢將人逼得太狠。
這會兒張家的人只剩一個寡婦,他們自然會更加的霸道無恥,所以得知蘭村的人想要救走這寡婦,村站也睜隻眼閉隻眼,沒戳破江家人的主意。
李盈盈這會兒也被人放開,哭得抽抽噎噎的在那賣地書上按了手印,接著又在村長和眾人的見證下,張家的族人和李盈盈,一同簽署了那封賣身契。
吹幹上面的墨跡,江林木將這賣身契小心的揣進懷中,看了一眼一直安靜的媳婦。
“走吧?”
姝奕看看李盈盈,又看看張家的族人,“我們也不是那不講情面的人,既然張大娘還沒有發喪,那便讓李盈盈送大娘一程,好歹也讓她將這個喪事辦完再走。”
村長看了一眼姝奕一眼,眼中滿是欣賞之色,“有道理,正好族人都在這裡,村民們也都在,大家一起幫著傳送出去,也讓逝者安息吧。”
張家大娘最後沒有一場體面的豆腐宴,但也被人小心的入殮,不少村民可憐她,也都幫著一起送到了墳上,這墳墓還是江長生半夜過來挖的,這會兒坑裡的土都還沒幹,棺材就這樣落了下去。
李盈盈哭了一路,最後一捧土蓋上後,她跪在墓前鄭重的給張大娘磕了三個頭,擦幹臉上的淚水,揹著一個小小的包袱站起身。
看向一旁的姝奕,眼神裡滿是感激的光芒,“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