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與倭寇
人群靜了一瞬,能稱為樓子的,必不是什麼好地方,且做這種生意的,背後都不簡單,不是小民小戶敢招惹的。有人悄悄退出去,有人閉嘴不再多言,那公子哥兒也像是想到了什麼,聲音不再如先前那般疾言厲色:“就算是樓子,也不能隨意殺人。你可不要混淆視聽。”
“我不是被賣的,是被他們搶來的。”那小女孩兒抬起頭,在人群中掃視一眼,最終盯著公子哥兒的眼睛,倔強地開口。
公子哥兒騎虎難下,能強搶民女,必是依仗更大啊。鄔桐心裡卻咯噔一下,這小女孩,不,這不是五六歲的女孩兒該有的眼睛。那眼神雖稚嫩,卻更像是成年人強裝出來的稚嫩。孩童雖小,但遭遇如此大難,怎還會有如此稚嫩的眼神!這眼神太假,太像是成人想象中五六歲孩童該有的樣子了。
那公子哥兒肯定身份不一般,今日這一場戲,就是讓女孩兒跟著公子哥兒入府吧。鄔桐冷哼一聲,低頭仔細打量女孩兒,見她大腳趾微微外翻,這是長期穿木屐的後遺症吧?如果她沒記錯,只有倭寇喜歡穿木屐。
不論是不是真的,這兩人不能留。就讓這兩人病了吧,目不能視,口不能言,手不能握筆,耳不能聽,五感封閉,成個徹徹底底的廢人。
發動好異能,鄔桐拉著林黛玉離開人群,等到了客棧,才小心將發現告知:“這裡離倭寇近,咱們萬事都要小心,萬不可輕易買人,救人也要當心。”
林黛玉愣愣點頭,半晌才道:“姐姐,有沒有可能是沖著我們來的?姐夫去瓊州任職的訊息,是寫在邸報上的。倭寇會不會派奸細混在其中?”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和你姐夫心裡有數。”鄔桐見林黛玉臉色發白,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事情再棘手,都是有解決辦法的,不可太杞人憂天。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晚上,等客棧靜悄悄沒了動靜,柳瓊才帶著扮做男裝的鄔桐出門。
“你想幹什麼?”鄔桐小聲問道,“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話糙理不糙。青樓的女人,見多了虛情假意,咱們就三個晚上的時間,再掏心掏肺,也打動不了。”
“你想哪兒去了。”柳瓊左右看看,黑暗裡人影並不多,只花街一帶燈火通明,“本來沒想這麼快去的,但倭寇有了動作,我們不得不還一份大禮。那地方只怕和倭寇有聯系,跟瀛洲島說不得也有關系,我們去探探,以後說不定用得著。”
“瀛洲?是不是類似古華夏的灣島?那裡現在不歸朝廷管?”鄔桐眨巴著眼睛有些不解。
“歸是歸,可是大部分是匪寇,朝廷也不指望從那裡收稅,只要不造反,也不怎麼管。那些匪寇也乖覺,遇見官船都是繞道走,平時只打劫小海商的船隻。”柳瓊小聲道,“忠順王知道我們要去瓊州,送了很多近幾年的案宗過來。瓊州島平穩後,十有八九是要打退那些匪寇的,咱們這幾日就是去摸底的。”
逛個青樓就能摸底了?鄔桐撇撇嘴,她也就是看在柳瓊老實的份上,不然早一巴掌呼過去了。帶著老婆逛青樓,只怕當朝絕無僅有了。
第一夜,兩人也不要包間,只在下面要了兩個陪酒的姑娘,邊吃邊觀察。夜色越來越黑,等兩人起身離開時,鄔桐注意到一個龜公摸了三次腰間,可他腰間除了綁著的黑色汗巾,空空如也。記清了這人的長相,回到客棧時鄔桐才說:“那個龜公應該是東瀛人。現在應該是什麼武士時代吧,他總是下意識摸腰間的佩刀,應該是個逃過來的武士。”
柳瓊也注意到了,他打個呵欠道:“好了,明日咱們再去一趟,這個花樓,說不得就是倭寇用來打探訊息的。咱們得把它掀了。”
忙活了一晚上,第二日果然沒精神。鄔桐無法,只得利用異能讓身體恢複體力。雖然她如今的異能很強大,但她和柳瓊不是病了,只是累了,強行刺激身體激發體力,就像是透支生命一般,對以後的保養並沒有好處。好在只有三夜,兩人白日裡去城裡逛,晚上去青樓蹲點,總算是解決了這個麻煩。
原來那龜公才是青樓的老闆,在東瀛活不下去,集結了不到十個匪寇上岸搶掠。見青樓生意好,趁著夜色劫持了老鴇子,扮做龜公和打手,做起了甩手掌櫃,不服的都被幾人砍了。吸著青樓女子的血,過得很是滋潤。
摸清了來龍去脈,鄔桐和柳瓊第三晚召集在外的退役兵丁,集體去青樓埋伏。趁寅時人困馬乏之時,鄔桐和眾人一起動手,在跟倭寇打鬥的時候,利用異能將近身的幾個倭寇擊斃,只留了兩個活口審問。
青樓小小地界,這番打鬥自然瞞不過眾人,有兩個跟倭寇勾結的女子,被其他群情激動的女人打傷。兩女子自知理虧,蜷縮著不敢還手。
“她們可是倭人?”鄔桐結束戰鬥,氣還有些喘,指著被打的兩人道。
“不是。”老鴇子沖著兩人呸一口,尖著嗓子道,“這兩人最是可惡,仗著有兩分姿色,勾引得那群龜孫子為她倆出頭,在樓裡吃香喝辣的,時不時還讓姐妹們給她們倒夜香。呸,也不想想,當初就是被人販子賣過來的貨,長得那樣,要不是給我磕頭求我收留,我都不稀得要,什麼玩意兒!還想欺負老孃,老孃是那麼沒卵蛋的?恩公,這兩人不能留,說不得以後還會勾結倭寇,搶劫鄉民呢。”
“哦?”鄔桐大馬金刀地坐在竹凳上,挑眉問道,“這麼說兩人以前給倭寇送過訊息?”
“那可不。”老鴇子胸脯子一挺一挺的,氣得了不得的樣兒,“半個月前那次倭寇搶掠,就是這兩個傳的訊息,要不然倭寇怎麼知道那馬財主、劉富戶家還有別院呢,徑直搶掠過去,把那些富戶都搶了。就是她們告的密,恩公您去她們屋裡搜搜,指不定還能找到髒銀呢。就她們倆這姿色,怎麼也不會賺那麼多銀錢的。”
柳瓊聞言朝兩個房間走去,不一時就拿著兩個匣子遞過來,鄔桐開啟一數,竟然有一萬兩之多,這老鴇子就算沒全說實話,七八成也是有的,鄔桐點點頭,開口道:“你沒全說實話,但這兩個人不能留,殺了。”
柳瓊帶過來的護衛都是戰場上下來的老兵,自是見過血的,一聲令下,兩個血淋淋的人頭咕嚕嚕落到地上,在眾人的腳邊滾了一圈兒,女人的眼睛還圓瞪著,似是不敢相信就這麼死了。
其餘的女人們驚聲尖叫,老鴇子不自覺打個寒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恩公饒命,我說實話。這起子倭寇住在這裡,不是我想瞞著,是他們抓了我的家人,我不得不瞞著。我雖也是青樓女子出身,吃過藥,可那藥也不是絕對的,我有幸懷孕生了個兒子。那小子沒什麼出息,在外面打漁為生。可那一日,就這個矮矬子。”
老鴇子指著其中一個倒立著的人頭,惡狠狠地道:“就是他,拿著我兒子的手指頭,說要是我敢聲張,就要了我兒子的命啊。我兒子才十八歲,還沒娶妻呢。後來......後來他們佔了這個地兒,讓我說城裡的富戶訊息,我......我只說了個為富不仁的孫財主家,其他的都沒說。真的,那孫財主不是個東西,他兒子強搶農戶人家的閨女,活活將七八歲的小姑娘折磨死。孫財主為了買地,逼得很多農戶家破人亡,真的,這一家都不是好人,樓裡的姑娘們都知道。我就點了孫財主一個,我......我屋裡還有五千兩,恩公您都拿去,我絕無二話。”
鄔桐見老鴇子跪在地上直打戰,且撂得幹脆,知道她絕不敢再隱瞞。畢竟見了人頭還敢硬頂著的人,也不會還在青樓裡打轉了。鄔桐點點頭,示意柳瓊帶著人再去各屋裡搜一遍。今日一番血戰,這些護衛怎麼都得給些好處。
七八個青樓女子抱作一團,見大家忙著搜刮財寶,一個穿著綠紗裙頭戴金鳳釵的女子,忍著害怕開口道:“你們......你們怎麼連我們自己賺來的銀子都搶?跟這些倭寇有什麼分別?”
鄔桐斜眼看過去,挑起嘴角笑道:“終於肯開口了?我們怎麼知道哪些是你們正當賺的,哪些是和倭寇合作擄掠百姓得來的?不如全部拿走,我看這碼頭的鋪子,沒一家不是遭過劫掠的,幹脆一家給上五兩銀子,不算過分吧?”
那女子一噎,還想說什麼,被身後的同伴一拉,只得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