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王妃、賈母和其他七公的夫人在頂層,王熙鳳、李紈和王夫人陪著笑招待。二層是關系親近的侯爵夫人,秦可卿和尤氏招待。一樓則是巴結過來的大小官員家眷,由族裡有頭臉的媳婦兒出面。
笑,時不時看兩眼牡丹園裡穿梭的小姑娘,俱穿得花枝招展,嘰嘰喳喳。婦人們臉上的笑容,不知是懷念逝去的韶華,還是得意家裡的孫女出風頭。
“還是老姐姐有福氣。以後有大造化也未可知。”南安郡王老太妃恭維道。
自從離了南海,南安郡王一家剛開始在京城還有些面子,後來鄔家漸漸興起,竟隱隱有用鄔家代替南安郡王的意思。
可恨鄔家跟賈家有親,老郡王又跟國公爺是拜把子的兄弟,讓她輕不得重不得。
如今賈家的孫女有了前程,少不得又要巴上來,老太妃雖身份比史氏高貴,到底得低這個頭。誰讓她家在宮裡沒人呢。
賈母臉上顯出些自得,老太妃都來巴結她,看來大丫頭在宮裡是真的有寵的。
“老太太家裡的瓷器真是新奇,外面再沒見過的。”北靜王妃見不得南安老太妃的樣兒,挑開話題道。
“都是鳳丫頭準備的,沒見過世面的孩子罷了,王妃謬贊了。”賈母謙虛了一句,這才把注意力放到茶具上。見果然新奇可愛,不由得臉上更加驕矜。
幾位超品誥命在高處交談,底下陪坐著的兒媳孫媳們只當聽不出其中的機鋒,或低頭喝茶,或細瞧手裡的茶具,都暗暗記在心裡,想著回去著人買。
“你從哪兒得的這茶具?又讓你出了一回風頭。”尤氏本來在二樓招待侯府夫人,這不是不忿王熙鳳能在三樓服侍嘛,站在賈母身後只不挪步,還輕輕撞了王熙鳳一下,酸溜溜地刺了一句。同是賈家孫媳,偏王熙鳳事事壓她一頭,尤氏心裡能舒服才怪。
可尤氏這樣的出身,偏偏有誥命,又著實讓王熙鳳不忿。因此兩人都憋著一口氣,恨不能壓得對方永遠出不了頭才好。
王熙鳳伸手扶了扶頭上的金絲八寶攢珠髻,手腕上的赤金手鐲閃閃發光,口裡卻不說半句實話:“自是王家的珍藏,大嫂子可不是沒見過嘛。”
當她聽不出是嫌棄她門第低?尤氏暗自撇撇嘴,卻也知道,王熙鳳的嫁妝她是比不上的。就是這渾身金燦燦的裝扮,她雖也能置辦得起,卻終究沒那個心力。王熙鳳怎麼也生了大姐兒,可她呢?
妯娌兩個在這裡鬥嘴神傷,三春、湘雲、黛玉、寶釵和鄔桐,只在遠處的涼亭裡賞牡丹。或倚在欄杆上看景兒,或在石桌上擺弄棋盤,或聚在一起說小話,偏不往前面牡丹園裡湊。前面都是王妃們帶來的姑娘,她們可不想奉承人。
“妹妹們怎麼不到牡丹園裡細瞧?”賈寶玉去族學裡點了個卯就溜出來了,族學裡的掌塾賈代儒早就摸透了賈寶玉的德性,也不敢拿大,只當不知罷了。
“你要去只管去,管我們作甚?”探春閑閑地撥弄著棋盤,回了一句。
“可是又哪裡得罪了三妹妹?”賈寶玉笑眯眯地湊上前作揖,“不管有沒有得罪,哥哥都先告罪,還請妹妹原諒則個。”
“說你是無事忙,還真不是冤枉你。”薛寶釵落下一子,咯咯地笑,“你既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胡亂賠什麼罪?可見是知道的,只是裝傻罷了。”
“還得是寶姐姐眼明心亮,再沒人能比的。”湘雲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黛玉和鄔桐一眼,傾身戳了寶玉的臉頰,“羞是不羞,得罪了人還想瞞混過去?你好好賠個不是,三妹妹知理,再是沒有不依的。”
林黛玉待要出口反駁,鄔桐拍拍黛玉的手,她倒要看看史湘雲是吃錯了什麼藥,一次兩次地試探她。
這邊姐姐妹妹的插科打諢,高處賞景的四位王妃卻微微皺眉。這賈家的鳳凰蛋養得也太不知理了。
男女七歲不同席,這寶玉也有八歲了吧,還一味地跟表姐表妹們混在一處,成什麼樣子。
賈母自是沒當一回事,她笑呢。高興地招手,讓鴛鴦給寶玉他們添些茶點果子。
王夫人打著讓寶玉娶高門貴女的主意,本就有些發愁寶玉的教養,無意中瞥見幾位王妃皺眉,心裡跟著顫了一下。
寶玉出生以來,老太太就抱走了,說是她來教養。她這個做孃的稍微離得近些就遭埋怨。小時候嬌慣些也就罷了,國公府的公子嘛,怎麼嬌慣也是該的。可如今都到了附學的年紀了,還這般行事如何使得。少不得她得插手一二了。
王夫人悄悄招手,貼身服侍的金釧上前,她才低聲道:“過去跟寶玉說,他年紀大了,不好在後宅廝混,去前面讀書。今兒老爺在家,要是不聽話,仔細老爺知道了打他。”
賈寶玉對賈政,那是比老鼠怕貓還要怕的,聽了金釧的話,先還扭著身子不答應,聽到老爺要打他,白著臉麻溜地退了出去。
賈母看到,暗暗變了臉色。寶玉好好的賞花,和姐姐妹妹們說笑,金釧去了之後就白著臉走了,當她不知道其中的關竅嘛。這是見不得寶玉跟她親呢。
她瞥一眼端坐的木頭兒媳,心裡狠狠記了一筆,等賞花宴結束了有她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