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沒有心情管別人是蠢還是聰明,但他還是比較在意曹操心情的,他向著曹操笑道:“嘉賀明公再得賢才。”
曹操想到陸離給自己的那個還處於塵封狀態的盒子,不由嘆道:“惜天下賢才不能盡來之。”
郭嘉沒有主動去解讀曹操有關“三人成虎”的那句話,曹操卻主動與他說起,並且預設他是理解自己這句話的。
曹操:“依奉孝看,此言語源於何處?”
源於何處啊,郭嘉:“源於人心爾。”
見得不他人好的心,想要從中挑撥的心,妄圖從中得利的心……
這甚至未必是一場有預謀的輿論攻擊,而是純純粹粹的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人心,曹操思索著這個答案,良久之後,看向知己之人:“奉孝以為,人心到底是向我,還是向漢呢?”
郭嘉忍不住一愣,他沒有想到曹操會跟他說這個,而他應該是曹操第一個與之這般談論這種話題的人了吧。
面對這般近乎明瞭的詢問,郭嘉一邊思考這個棘手的問題,一邊也忍不住心頭滾燙,君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國士報之,如此而已。
郭嘉:“明公,人心如何,非由天定,反而事在人為。”
曹操:“奉孝細言之。”
郭嘉:“自董公以來,天人感應,君權乃天授之以牧民,以王莽之事為例,天子若不得天眷,何可稱之為天子,若不能使世平,又何以稱陛下。”
“所謂人心在漢與否,明公若得天下一統,人心在也不在,若不得,不在也在。”
這番話頗有幾分唯結果論,明公你最後贏了,自然是天命加身,合該這天下易主,民心便是原本向漢,如今也該不向了。可若是事有不成,這人心向誰的事情就難說了。
這不是一個反對的說法,卻也算不上是無條件支援的答案,卻說的非常現實。
郭嘉給出自己的答案,然後問曹操:“卻不知明公如今,心向何處?”
這個問題似乎很無意義,畢竟曹操難道會心中不向著自己嗎。
可曹操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他不是那種一出生便身處亂世的人,他見證了大漢最後的輝煌,從一年之內平定黃巾之亂,到如今天子失權,地方肆亂。
他是真真切切做過漢臣的,固然為官過程中也不乏顛沛,先帝待他雖不似對待陸離那般,卻也不曾虧待,西園八校尉,那可是隻屬於陛下管理的軍事力量。
最為喜愛的臣子,也能夠放心的交託給自己去護送……
可若說他真的願意做這個漢臣做到底,那至高無上的天子之位明明已經距離自己那般近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誰不想要威加海內,天下拜服。
曹操問自己想不想,這個答案是很明確的。
他不是那種看不清自己心意的人,短暫的沉默過後便給出了郭嘉答案。
陸離直白著跟他說,向他問,曹操卻不曾直白回答,他們不僅是如今的關系,也是舊日的同僚,那份坦白是難以輕言出口的。
但郭嘉不一樣,從前是隱居不曾出仕,後來是自己的謀士,自己的軍師祭酒。
雖然原定歷史中在後世有“好人妻”的標簽,但這不代表曹操不喜歡從一開始就跟著自己從一而終的。
而郭嘉則從曹操的態度中看出了更多東西,他看起來不希望陸離糾結那些過去相關,可下意識也不希望對方不糾結,因為他自己都會糾結,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共犯不能輕易放下。
有關陸離到底有沒有放下這種事情,別人或許不清楚,郭嘉卻是明白的,所有人看得都是拿起來之後的放下,郭嘉卻知道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稱不上真的拿起來,放下又怎會如他人想像的那般艱難呢。
曹操贊同了郭嘉的說法,並停下了這番交談,不過兩人在這件事情上,此刻倒是進入了一個領先不少人的心領神會階段。
不說這種事情,曹操一邊提筆給陸離回信,一邊忍不住與郭嘉說起陸離跟春耕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當年地方為官之時,他們兩個可是實打實的鄰居,對於陸離的情況曹操吃的都是最近的一手瓜。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其實也可以稱之為見證了陸離出仕之初的稚嫩階段的。
現在想想,莫名帶著點養成的特殊感覺。
郭嘉聽著曹操話語中的懷念與炫耀,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