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足音不響,三月的春闈不揭。
蒼穹之下,十匹快馬在原野上放肆馳騁,春風十里,綠草匝地,蒼鬱遍野,飽含厚重水汽的春風自北向南吹拂,在成千上百的蔥鬱山丘間跌宕起伏。
悠忽之間,快馬如疾風般掠過廣闊無垠的荒野,戰馬馳騁,風在身後如巨翼展開,推動歸入越奔越快,似要飛入蒼穹。
這時,當首一騎猛地一勒戰馬,騎手拽住韁繩,扼住坐騎的衝勢,騎手抹掉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他身心俱乏卻不知累,臉上洋溢著遊子歸家的喜悅。
“孟大哥,到了嗎?”身後的九名騎士紛紛勒住戰馬,趨馬和孟毓並肩而立。
孟毓向前一指,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越過這道山樑就到了。”
九人舉目遠眺,在他們之外的一里處,肅然屹立著兩座雄偉的高山,山與山只見有一條筆直的鄉村小道,道路兩旁土地平曠,屋舍儼然,良田錯落有致,田中有人往來種作。
孟毓抖抖韁繩,笑道:“我勸你們早點回家,否則耽擱回營的期限,我可是要跟著受罰的。”
“哈哈……”其中有人笑道:“常常聽你談起嫂夫人的廚藝,今日我們要大快朵頤,否則回家也索然無味。”
此言一出,眾人朗聲大笑,他們都是孟毓什下的軍士,平時無事時,孟毓總是炫耀他的妻子如何如何賢惠,廚藝如何如何精湛。
這次休沐,他們索性就先去孟毓家一趟,然後再順道回鄉。
孟毓見其他人點頭附和,唇角露出一絲微笑,遂策馬揚鞭,徑直朝山村馳騁而去,其餘九人急忙催動戰馬,緊隨孟毓之後。
孟毓揚鞭不止,眨眼間便馳騁到村頭,他們還未進村,迎面就碰上一個準備下地勞作的村民。
孟毓急忙勒住戰馬,聲音有點顫抖:“趙大哥,可曾還認得我麼?”
那村民一怔,目光注視著鮮衣怒馬的孟毓,他苦思良久,少頃才不敢確定的回答:“你是孟毓?”
“正是。”孟毓欣喜若狂,近鄉情怯的他翻身下馬,大踏步走到村民面前,迫切的詢問:“趙大哥,我父母可曾安好?”
他在外征戰多年,對親人和家園的現狀一無所知,先前他還茫然無際,如今快要抵達家門,他的心卻升起一絲懼怕,他害怕聽到不好的訊息。
村民沒有說話,他拍了拍孟毓的肩膀,重嘆一聲,搖頭離去。
村民的反應像站在雪地裡澆下的一盆冰水,讓孟毓從頭冷到腳尖,他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當下也顧不得牽上戰馬,顛顛撞撞地朝家門奔跑。
可眼前的一幕,幾乎讓孟毓昏厥,只見他家已被鬆鬆青柏圍繞,壘壘墳冢座落兩側,一陣春風拂過,非但沒有令人心曠神怡,反而冷得刺骨。
匆忙趕來的九人站在不遠處,目光復雜地看著孟毓。
少頃,孟毓走出年久失修的破門,面朝東方看去,心中還抱著些許希望,
可是現實總是如此殘酷,他並沒有看到闊別已久的親人,孟毓茫然地從幻想中走出來,低聲哭了起來 。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孟毓雖然只是什長,但對於偏遠的鄉村來說,這官職已然不小,本以為替父母親爭了氣,誰知回來面對的卻是一座座墳冢。
“孟大哥……”一行人慾言欲止,他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孟毓,五年期盼,換來的只是人去屋空,人亡田荒。
漸漸地,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他們看著跪在地上哭不出聲的孟毓,紛紛搖頭長嘆。
盡夜哭泣,氣不屬聲,哭不出聲音來,心中才有莫大的悲痛。
“孟毓,你別哭了……”村裡的耆老撥開人群,顫巍巍地走到孟毓面前。
孟毓抬起頭來,眼痕在他的臉上縱橫交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面對敵軍尚不知膽怯為何物的人,此時竟然哭得如同三歲孩童。
“馮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父母雖然年邁,但也不至於這麼早就離世。”他甚至還想問他的妻子在哪裡,只是聲音卡在喉嚨裡,怎麼也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