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她哥一看就急眼了,撲上去攔,卻被那些人一腳踢在腰眼上,滾在地上半天起不來。
一個長著大黃板牙的賴漢還捏起她孃的下巴來,猥瑣地直瞅,還咂著嘴嫌棄,說這老孃們太老太醜了!這家怎麼也沒個小娘們的!
那群賴漢踢開她奶的屋門時,她奶披頭散發,坐在髒不拉嘰的炕頭上,手裡捏著一團黑泥,沖著那群人嘿嘿一笑。
而她跟她小弟兩個就被她奶摟在懷裡,呆若木雞,幾只老鼠在他們仨身邊跳來跳去。
那些人頓時趕緊捂著鼻子退了出去,罵了好幾聲晦氣,說這家竟有個瘋子和兩個傻子……
她這才明白老奶奶先前那些奇怪的動作是在救她的命……聽說第二天有好幾街坊的娘子和閨女都上了吊,這更讓她出了一頭冷汗。
“錢小囡,小囡回來啦!狗蛋,去看看!”
老奶奶翻白的眼皮往上翹,皺紋滿滿的老臉上滿是詭異,“去看看……”
霍家大孫女看向自家爹,“爹?”
霍半仙小名叫狗蛋,聽了這聲喚,原本正窩在牆角搓著麻繩,十分不情願地起身,嘀咕道,“行了,去就去!”
“你奶奶老糊塗了,你也跟著糊塗不成?昨兒一夜我就沒聽到什麼動靜。”
霍半仙其實是也是被一出出的給嚇破了膽,那日縣衙的差人來尋他問錢家的事,那時就嚇得他不輕,後來一撥撥的,就跟那蝗蟲過境一般,把他好好的家當給折騰成了窮光蛋,幸好他那老孃糊塗起來是真糊塗,靈光起來就跟真仙兒上神一般,不但救了孫女一命,還在犯糊塗時藏了不少東西,比如把金三事兒扔到房樑上,把銀錠塞進了肥堆,還藏了幾袋子糧食在她老人家的炕下,要不然鬧騰到現在,他家早就斷了頓。
他縮頭縮腦地出了門,看準了門前道上沒人,這才來到鄰居家門口,扒著門縫往裡看。
這一看,他頓時睜大了眼睛,那在院裡活動的,可不是錢穩婆的兒子姚大郎?
霍半仙就叫了聲,“姚大,姚大!”
正往房裡走的姚大郎驚了一跳。
“是哪個?”
“是我!霍大!”
見是自家多年的老鄰居,姚大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開了門放人進來,又趕緊掩得緊緊的。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姚大面帶愁苦,“昨夜裡……只有我同我娘。”
霍半仙便如見了鬼一般,瞪眼結舌,“你,你娘,錢大娘救出來了?”
他膽子小,出了事恨不得全家人都半步不出大門,是以只聽到了幾句風聲,說是那日兩位穩婆的家人親戚聚了好大一群人,去縣衙撕打吵鬧,又隱約聽說兩個穩婆都被折磨得快沒了氣兒,不知死活。
霍半仙膽子雖小,心眼卻多,以他對姚大的瞭解,這姚大雖孝順,卻沒多膽大,且姚家住在這甜水巷有幾十年了,並沒有多少親戚,卻去哪兒聚那麼一群大膽包天的人,多半是陳家的對頭,拿兩穩婆家當幌子的。
“是救出來了,那些人就是拿我娘她們當幌子的,等見著她們沒用了,就撒手不管……得虧我聽說了就悄悄去背了我娘走。”
姚大對段爺那是不知該謝該怨……他們攪得縣城大亂,從陳府救出了他娘,可又沒有請醫用藥,用完了就把人隨便往城裡的破廟一扔不管了,若不是他去的及時,他娘怕是就送了命了。
“誒!錢大娘當真是無妄之災……如今傷得怎麼樣了?”
“總算保住了條命,腿是斷了,怕是以後只能養著了……”
姚大深深地嘆了口氣,驟然蒼老的臉上寫滿了悲苦。
“救回來就好,養著以後沒準還能好……”
霍半仙安慰了老鄰居一句,“家裡旁的人呢?”
“都在城外村裡躲著哩!這城裡亂紛紛的,不知道日後勢頭如何,不敢叫他們回來。”
陳家已是死仇,諸家也不是好的,段爺那夥人分明就是地痞流氓。
霍半仙點頭稱是,“正是哩!若非我家在鄉下沒甚親友,不然也要去投靠哩,這些日子,這一條街的住家哪個沒被禍害過……”
霍半仙說了幾家特別慘被禍害得沒了人口的,姚大聽著也覺心中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