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妄言。”
杜曦晨頓了一下,實在是摸不清楚宣帝的意思,所以不敢多說。
“朕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不必太過緊張。”
宣帝雙手撐著下巴,語氣一改平時的嚴肅,尾音帶著些許疲憊,時不時的咳嗽幾聲,杜曦晨隱約看到手帕上的血絲。
天子和普通人一樣會有生老病死,宣帝此時就像一個平凡的老頭,孤獨脆弱。杜曦晨瞧得有些動容,她心中對宣帝是有恨的,恨他逼死了自己的父親。但是換個角度去看,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怕的東西,最怕的就是臣子有不軌之心,臣子有能力威脅到君權。
“咳咳……”
“皇上……”
御書房裡就他們兩個人,杜曦晨起身給他遞了一杯水。宣帝咳的嘴巴里全是甜腥味兒,喉嚨裡還有不斷上湧的感覺,他拼力壓住,伸手按住茶杯。
他想喝水,但是又不想被人看見吐血。
杜曦晨站在他邊上,反應過來之後趕忙走回去。看著宣帝用手帕擦去唇角的血跡,然後將帕子揣進袖子裡,他以為做的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這一切都落在杜曦晨眼裡。她開始覺得他很可憐。
桌子上堆積成山的奏摺有的批過硃紅,有的還沒有查閱,除了每天早朝議政,日復一日抱呈上來的奏摺都需要及時批覆。從太祖至宣帝以來,每一位皇帝每天的睡眠不足三個時辰。
宣帝喝了口茶水,緩過勁兒來說道:“你繼續說。”
杜曦晨斟酌語句,開口道:“皇上難道看不出來嗎?遲遲不立太子,幾位王爺都在爭權。自古權錢不分家,要想栽培自己的勢力,勢必要耗費許多銀子。朝廷發給每一個皇子的俸祿遠遠不足以拉攏朝臣,所以才會有人鋌而走險。”
她自知說這些話是在挑戰皇帝的權威,人們都習慣粉飾太平,拼命遮掩事實,她把血淋淋的事實披露出來,指不定皇帝會龍顏大怒,天子一怒浮屍千里,古文裡說的一點也不誇張。
果不其然,宣帝沉下臉色,沉聲道:“你知道自己再說什麼嗎?”
杜曦晨跪下,直言道:“皇上讓微臣說,微臣才敢直說。皇上是明君,定然早已經看出問題所在,微臣在皇上面前班門弄斧實在是貽笑大方。”
她沒有絲毫畏懼之感,宣帝看著她,忽而嘆了一口氣,嘆道:“杜曦晨,你要是個男兒,朕定不會留你!”
這一點毋庸置疑,靖國侯手握眾軍,品性端正,無論在朝廷還是在民間威望都極高,這樣的人本身就是危險的。
宣帝倒也沒說假話,不過世事難料,誰能想到事情竟然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杜曦晨是個女人,而且還是自己兒子喜歡的女人,現如今搖身一變,成為柔然公主。
“你先下去吧。”
宣帝沒有正面回應她,她磕頭起身退了出去。
站在臺階上幾乎能俯瞰全城,但是高處不勝寒,站在這個位子,就連迎面吹來的風都帶著刺骨的寒意。
一個小宮女迎上來,恭敬請安道:“公主,我家娘娘久仰公主大名,想請公主到青竹軒一敘。”
“青竹軒……”杜曦晨重複一遍,曉得那是蘇畫的住處,於是欣然應允,“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