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隔至一日, 嘉州城下起小雨, 南方總是多雨的, 而嘉州的海棠因這雨水開得愈發的好。
下雨天是打雷天, 夏後是秋收,秋收的收成好壞是看夏雨的, 而肅朝丟失的三州,對於下雨不下雨, 已經無關緊要。
“今日天黑你就離開吧。”她也知道今夜天氣不好, 對於一個有傷的人來說不宜淋雨, 可是軍中看得緊,唯有這雨天方能放鬆些, 況且今夜南邏會去盟帳中。
“你真的要放我走?”
“當然。”她那琥珀色的眸子很堅定。
他鬆了口氣, 默唸了什麼。只想,心中那人莫太過掛念才好。
“難道,你不想回去?”
他搖頭, 冷肅道:“離家多日,吾妻定要憂心了, 本就有愧於她, 何能再負她。”
她心一顫, 或許是因今日下的小雨,以至於刮的風都有些微涼,涼透人心。
她眼中含著羨慕,羨慕他口中的妻子。
“你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他一徵, “何出此言?”
她則是搖著頭,眼前這人,至少比自己幸福。
“真好。” 她只輕言嘆了這樣兩個字,卻被這個極善察言觀色的人瞧出了端倪。
“你,也愛女子麼?” 她道出那疑問,雖然知道可能得不到她的回答。
“我不知道,只是不喜歡強壓而來的婚約,更尤為討厭那些油嘴滑舌的世家子。” 她只是給了一句不知道,沒有明確說什麼。
“身不由己,但,選擇從來都在自己身上不是麼?”
他今日之言,今日之問,讓她有些許欣慰,讓她明白了,其實有的事沒有那麼複雜,又或讓她知道,世間還有另一種情所在。
“救你,或許也是在救我自己!”她對著他一笑,琥珀色的眼睛是那樣的深沉。
“你就不怕我是這戰場上那什麼重要的人嗎?”他疑慮的看著她,不禁深思。
南婉一愣隨後輕笑。
“就算你是肅朝的皇帝我也會放你走的。”她鄭重說道,但是她知道,他不是,因為肅朝的皇帝,不可能是女子。
“為什麼?”
“只是順眼,你信麼?”
“只是因為好看?”他不相信,僅僅是因為自己好看就不分緣由的放走自己,要知道,她,身為王儲,不會不懂這戰場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都可能是燎原之火。
“不全是,我喜歡中原,這次父王犯的罪,讓中原對我們恨之入骨吧,所以,你…”
“若他日,你來中原,我定歡迎。” 南婉這個南詔人喜歡中原,可是他是中原人,卻不喜歡中原。不是不喜,而是厭倦,他只喜那江山裡的畫,畫中的美人。
她為之一笑,那笑傾城絕世。他,不為動容。
南方,江南的煙雨還在下著,幷州海上因雨水,海潮來得洶湧,但是無關城南那一片青色的竹林。竹,稀疏之成林,還不曾成為竹海,那前不久成為山主人的少女,喜歡這無世俗爭鬥的地方。
江南到東都的路上,無論是否那雨還在下著,或者那雨越下越大,那道路上都是泥濘的,馬蹄踏上去,渾濁的汙水四濺,那青草之上多了幾道濁黃色,隨後又被雨水洗淨。
“前線急報。” 南方來的快馬在長樂門那長郎道內急馳著,無人敢攔。
信紙是急件,封在信筒內,即使信使身上無幹之處,但那信依舊如裝時那般。
她那久久不能平靜的心,愈加顫抖,東都本來都是大晴天,但不知怎麼的,今日晨時就下起了細雨,將玉慈宮裡的菊花滋潤了一番。盛夏的菊花開得著實好,可那宮裡的主人不因這花開得好而高興。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答應過我嗎?你這個騙子,大騙子。”眼淚不停的流著,痛哭起來。因為信中,李績一字不漏的寫下來了,字字句句,讓她心如刀割。
信上最後寫著九死一生,讓皇後娘娘在朝中做好準備,以防大亂。
你以為就這樣就可以了?沒見到你的人或者…我都不會死心的,如果你不在了這個國家跟我有什麼關系,亂了,就亂了吧。
她心灰意冷,兩眼無神,躇在哪裡,半響…
傷心了許久她才娘娘嗆嗆起身去書房寫下一道密旨,火速發往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