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意味深長啊。
蓮心品嚼著,品出來點味,偷眼去瞧三郎。
“爹爹是情聖啊?”
見三郎面上不動如山,蓮心就知道他那拿冷靜表情壓下心中笑意的老毛病又犯了,不禁狗狗祟祟的,拿肩膀去撞他,“你也看出來了,是不是?是不是?”又拿下巴朝門外那道離開的背影揚一下示意。
而果然三郎只被撞一下就淺淺笑了。
他躲開肩膀,反按住蓮心的肩頭,紅潤的嘴唇張開,想要說什麼。
“你想說,爹爹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田田姐姐一廂情願,所以你想叫我別操心,是不是?”
蓮心現下簡直像能讀心似的,眼睛裡看見的是三郎幾乎毫無動容的表情,心裡面卻能聽見他的聲音波動,“嗨呀三哥,你總是多慮。我向來不操多餘的心。爹爹自己都承認自己‘好色如好山’,不是這個,也總有那個,你我再擔憂,又有什麼用!總歸阿孃也不計較,天天都左被爹爹捏肩,右收爹爹禮物的,她過得高興就行了。”
想的全被說中,三郎也不推搪裝樣,只是無可奈何,輕聲道:“你一天的精力就放在讀我的心上麼?”
“三哥的心,就像一本借閱來的書,我還是趁能讀的時候多讀讀吧。”
蓮心狡黠笑笑,“之後怕不能讀了,那可就晚了。”
兩人便又在窗邊,靠著肩膀窸窸窣窣說笑起來。
...
雨下個不住,絲絲縷縷從簷角往下漫。
端著託盤在廊下走來走去的女使都不約而同沿著牆根走,生怕這大得過分的雨飛濺起來,濺髒了她們的衫子。
在蓮心與三郎的一番話後,田田沒過多久就回來了,算起來離開的時間,也不過是走了個往返的路。
回來之後,她的神色雖然勉力如常,但對於屋中幾個都對情況心知肚明的人而言,都不難看出她臉頰下的失落和強顏歡笑。
見狀,範如玉嘆了口氣。
蓮心和三郎卻鬆了口氣。
和三郎對視一眼,兩人又都知道對方在想和自己一樣的事。
現在不轉移話題,什麼時候轉移?
三郎便挪開了目光,朝田田道:“姐姐可知道我和姜夔姜郎君的來往信件被放在哪裡了?上回拿過來,這次就找不見了。”
聞聲,田田才從背對著眾人侍弄了約有一炷香的蘭花面前轉過來,趕緊道:“三郎君,我這就給你找去!”滿面的如釋重負,立刻轉過身,幾乎像道影子似的沖出門去了。
範如玉也不去攔她,只看著她伸手抹臉的背影,又嘆了口氣。
蓮心想逗她笑:“阿孃別嘆氣,總嘆氣要長皺紋的。”
“到了我這歲數,許多事都看淡啦。人的精華在魂魄,肉身反是其次。長不長皺紋都無所謂,反正美貌是最沒用的東西。”
範如玉搖搖頭,斜倚在榻上,一邊嗑瓜子,一邊感慨,“你看唐大娘子,活著的時候在臨安府可是鼎鼎有名的才女、美人,嫁給你陸伯父之後又怎麼樣了?只一年,就被休棄,現下落得個這樣的名聲。我真替她不值。”
蓮心也跟著點頭,“那倒是。滿打滿算,唐大娘子和陸伯父只結婚了一年。哪來的那麼多非君不可?李娘子總為了這個憤憤不平,我也能理解她。”
“嘿,你這小丫頭,倒是也有人生感悟了?”
窗外頭傳來一道忍俊不禁的笑聲,彷彿在笑話煞有其事的蓮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