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首才是我寫得...最好的。”
大家都沒立刻講話。
陸遊追問:“用詞如何?”
眾人只好道:“極工。”
陸遊“噢”了聲,也點點頭。
他便又有些悲傷地沉默了。
大家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沉默著,紛紛看向天上的煙火。
句自然是好句。陸遊一個根本不專於詞卻都能寫出“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之句的人,才華毋庸置疑。
但...這是悼亡詞啊。
蓮心盯著陸遊的臉,有些不敢置信,但又感到一切都彷彿順理成章、並不該意外似的。
她甚至懷疑起唐琬當初是否真的能毫無委屈地、像後世傳頌的那樣開始第一段婚姻。
——當一個人過於顧影自憐,那麼,他真的還有全心全意以奉獻精神愛著別人的能力嗎?而別人又真的能感受到他的愛意,從而也像他詩中所歌頌的那樣愛著他嗎?
蓮心甚至感到胸口中有團火焰似的,她有種沖動,想跑去臨安府,問問唐琬的親眷——她真的像流傳到後世的詩作那樣,彷彿飛蛾撲火一樣地愛著陸遊嗎?
顧影自憐的水仙,往往說出口的愛比做出的還要更多。當一株水仙擁有絕世的才華,這將是一場更大的災難。
蓮心不禁懷疑,和一株水仙度過了短短兩年的婚姻生活,就足以叫唐琬在日後的生活中為了這一點失去的甜蜜而放棄全部生活嗎?
還是說,因為人們對於完美愛情的追求,所以叫她成為了一個戴上面具的固定角色呢?
蓮心想問這些話,但三郎輕輕探過身來,握了下她的手。
蓮心順著他的目光,望向了王娘子。
...是啊,還有王娘子在,她不能這樣不顧她的顏面。
蓮心只能緊緊回握三郎的手,站住腳,咬住嘴唇,不說話了。
三郎彷彿沒有感覺到她緊握他胳膊的力度似的,輕拍了拍蓮心的肩膀。
一下下,他將蓮心漂浮的心拍回了地面。
蓮心舒了口氣,慢慢的,將頭靠在了三郎的手臂邊。
沒有多久,陸遊借酒消愁,愁上加愁,煙花也看不下去了,慢慢走回了屋子裡。
倒是王娘子仍留在外頭。
三郎見王娘子一直不停地搓著手臂卻仍不離去的樣子,探過身問:“伯母不打算進屋麼。”
王娘子笑了:“這你就不懂了吧?在外頭待久了,再冷也都習慣了。再說了,外頭的世界這麼漂亮,我還要看煙花呢,可不願意回去。”
範如玉說:“王姐姐是說得對。”
她走過來,一手一個,摟住了三郎和王娘子。
很快,蓮心也擠進了三人之中。大家並不互相對視,不約而同,抬頭望著絢爛的煙花。
只片刻,大家便都會心微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