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說錯話了。
在感情方面,她笨拙得像個孩子,私心以為把和人交往的那套帶進來,又忘記感情不是流於表面的吃吃喝喝,想要契合就要更深.入交流,彼此包容和理解。
印芸竹以前很包容她,乖乖跟在身後,什麼時候見面,在哪裡見面全都依著她。
是她自己作沒了。
江夢合靠在枕頭上坐了很久,遠眺窗外的天。醞釀的夜幕和遠處的霓虹相接,蕩漾微醺的夜色。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上半身微僵,她扭頭準備躺下,走道傳來門把手轉動的動靜。
循聲望去,只見印芸竹從門縫鑽進來,手裡拎著樓下餐廳的打包盒。
感受到後背灼熱的視線,她梗著脖子,把袋子放在床頭櫃,一言不發坐在對面的小沙發上。
熱騰騰的米飯蒸騰在盒蓋上,和旁邊蔥綠青嫩的蔬菜形成鮮明對比。江夢合手覆上去,暖意湧上心頭。
“正餓著呢,晚飯就來了。”她有意緩解兩人尷尬的沉默。
印芸竹沒理,兀自從電腦包裡掏出筆記本,插.入電源準備辦公。
“你晚飯吃的什麼?”江夢合又問。
她目光灼灼,期盼地望向印芸竹,希望能夠得到回應。然而對方仍舊靜靜坐著,滑鼠點選的噠噠聲在安靜的房間格外刺耳。
三兩句沒有被搭理,江夢合抿唇,默默地開啟包裝盒,綠油油的芹菜綴在邊緣,黑木耳和黃澄澄的雞蛋握在裡面,散發格格不入的果蔬香氣。
她被氣笑了,又礙於嫌棄的神情太明顯,轉而委屈巴巴道:“芸芸……”
“你明知道我最不愛吃芹菜。”她掰開一次性筷子,撥弄到最底下,也不見絲毫肉末。
讓人毫無食慾,甚至胃部犯惡心。江夢合很少向人吐露喜惡,在飯局上遇到這種情況,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嚥下去。
倚仗印芸竹對自己還未消散的情誼,她有恃無恐:“沒胃口。”
江夢合合上玻璃蓋,放到旁邊。嗓音跟著有氣無力,像枯萎的莖葉,頹靡地垂在床頭。
一直沒反應的印芸竹終於抬頭,圓眼落入頂燈亮堂的光,讓被盯著的人有幾分心虛。
“如果我餵你,你還吃嗎?”她起身拉窗簾,將另外半面夜色收攏入狹窄的縫隙中。
她的神情不似作假,江夢合併未作出懷疑,難得不好意思,用手背捂住下半張臉。
“可以嗎?”語調帶著怯生生的試探。
對於手握柔弱無助小白花的劇本,盡管她詮釋過不少角色,演技依然生疏。
溫和端莊的臉實在不適合傾向弱勢,表演痕跡太重,塑造得太假。
“不可以,”印芸竹毫不留情打斷她的念想,“生病期間飲食清淡,不能吃就別吃了。”
她走過去,搭著飯盒的卡扣,放置在江夢合夠不到的地方。
從觸.手可及到眼巴巴望著,江夢閤眼底的希冀徹底被掐滅。她調整坐姿,見印芸竹重新回到筆記本前,噠噠噠地敲擊鍵盤。
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對方就像換了個人,這讓本覺得獨處無聊的女人多看幾眼。
清淺的呼吸與沉悶的打擊交融,偶爾見印芸竹皺眉,反複按下刪除鍵。
不知又寫到哪裡卡住了。
江夢合不懂寫文的人,卻也看過劇組不少見編劇絞盡腦汁,和總導演商量鏡頭的表現形式,或者聽從甲方,給帶資進組的藝人多加戲份。
對方此刻便是這樣的狀態,圓潤的臉頰被陰影籠罩,描摹出尖銳分明的線條。和印芸竹相處得久,知道這人不像表面柔弱可欺,性子較真又極具韌性。
像向陽生長的藤蔓,盛開充滿生機的紫色小花。
幾分鐘後,打字聲戛然而止。
“怎麼了?”江夢合奇怪,見印芸竹揉.捏山根的位置,又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