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躺在床上,面色慘白如紙。虛脫的手紮著針,空茫的眼神盯著天花板。
房門放動,幾位醫生湧進來,跟隨其後的是身著常服的女人。
“黃先生,在這裡有不習慣的,盡可以和我們提,市中心醫院會為您提供最好的服務。”女人雙手插兜,環顧房間內的環境,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年歲約莫五十,即便保養得再好,眼角浮現笑意時,依然能看到略微褶皺。
聞言,黃雙渾濁的眼珠轉動,朝她的方向瞥去:“江夢合在哪裡?”
嗓音粗啞,彷彿喉嚨含.著難以吞嚥的濃痰。
“您是說江小姐嗎?她剛才被警察帶走做筆錄,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女人從身旁醫生手上拿起夾板,翻閱病人的檢查表。
按理來說,這種特護病房不可能讓普通的beta入住,黃雙又算不得人物,卻能驚動院長出面,可見院方對他的重視。
得知江夢合不在醫院,男人雙手撐在床沿,似乎準備起身,又因力道不足而放棄。
“讓她,讓她來見我。”他劇烈咳嗽,眼底劃過一抹怨毒。
“已經在聯系江小姐了。”院長同為首的醫生耳語幾句,便離開病房。
臨走前,似乎嘆了口氣。
“你說哪有這樣做女兒的,連藥都分不清,真不知道是不上心還是犯迷糊……”
走廊盡頭傳來幽幽的光,如天窗投射下來,襯得兩旁禁閉的門更詭異。安靜的樓道裡,只有錯亂的腳步聲。
“江夢合社會影響力大,務必照顧好她爸,以後說不準能宣傳醫院形象,”女人走到拐角處,目光透過窗戶,落在對面樓棟的高層,“對了,瑤瑤怎麼樣?”
“打完點滴犯困,現在已經睡了,身體沒有大礙。”白大褂醫生回答。
“行。”院長點頭,站在電梯面前,看著跳動的紅色數字。
“叮”的一聲,門向兩側開啟,裡面的人與她對視。
江夢合特意走人少的電梯,見到院長,她壓下棒球帽帽簷,與後者擦肩而過。
推開病房的門,白色的被單映入眼簾。她先走到飲水機前,倒了杯溫水,正要放到床頭櫃,發現已經有了。
“剛才有人來過?”江夢合掠過男人的不滿,淡淡詢問。
“江夢合,我沒死,你很失望吧?”黃雙枯瘦黝黑的手緊緊攥住被單,幾乎要將其擰碎。
他太瞭解江夢合在想什麼,以前的小姑娘就會逆來順受作出討好樣,等自己放鬆警惕後,立馬露出兇悍的獠牙,出其不意在人背後捅刀子。
從出來到現在,她的態度殷切得過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慣了,黃雙打心底以為對方懼怕自己,或者在十年間想通了許多。
養不熟的白眼狼。
“藥吃了嗎?”江夢合裝作沒聽到,起身去看點滴瓶的存量。
“滾!”黃雙推開旁邊的支架,半邊身子懸空在床沿,費勁全身的力氣怒斥。
藥瓶跌落,噼裡啪啦碎一地,連同手背的針跟著移位,鮮血回流。
“你現在裝這副樣子給誰看?狐貍尾巴藏不住想殺老子!等我好了,等我!”男人講話像風箱,呼哧呼哧兩下又歸於沉寂。
“江夢合,你就等死吧!”他緩過神來,伸手想去抓女人的手臂,被後者輕輕躲開。
江夢合臉上的溫和漸淡,立在原地像尊靜默的雕塑。她居高臨下看著瀕臨瘋狂邊緣的男人,絲毫不認為自己是使其歇斯底裡的始作俑者。
“你病糊塗了,好好在這裡修養吧,”她拎起座椅上的包,“我去下樓給你繳費。”
“江夢合!信不信我殺了你……”
身後是竭盡全力的詛咒,聽得人心驚肉跳。對於進過監獄的亡命之徒來說,法律的制裁已然無法約束他們。
關上房門,江夢合抵在牆邊,心情沒由來煩躁。她的手再次摸進口袋,又想起來這裡是醫院,無奈之下,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