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璇搗鼓門旁的塑膠袋,從裡面拆出雪餅咬了口。在這方面,她比誰都要精通,嘀嘀咕咕唸叨半天,生怕煮熟的鴨子飛了。
單松月正在拖地,見她回來招呼一聲:“怎麼沒把小貓帶回來?”
“天太冷,運來運去麻煩,”印芸竹彎腰放下禮盒,“這些買給你的,別放過期了。”
不過以單松月的習慣,大多會在年後走親戚轉送給別人。
“你先坐會兒看電視,飯馬上熱好,晚上你爸回來。”她把垃圾掃進畚箕裡,放到走廊盆栽架子旁。
印芸竹並不意外,逢年過節,她爸陳海東就會從外地趕回來,只為一家人吃上團圓飯。小時候的記憶逐漸淡忘,等她再次見到對方時,只剩下相顧無言的尷尬。
大多數女兒畢竟會和媽媽更親一些,印璇和她也不例外。
飯後沒多久,印芸竹幫忙收拾餐桌,聽單女士正在客廳的座機旁和人講電話,聽語氣似乎是陳海東。
女人沒什麼耐心,偶爾揚起聲調毫不客氣,態度尖銳得令人難以招架。印芸竹抹桌子的動作停頓片刻,想起貝嘉麗提醒的話。
單松月和陳海東感情談不上甜蜜,兩人是靠媒人牽線認識的,平平淡淡走過這些年,激.情和愛慕早就消磨幹淨。
聽說最近爭吵不斷,單松月脾氣大但健忘,什麼事口頭說兩句也就過去了,至於另一方悶葫蘆似的,半天憋不出一句。
門鈴拉回她飄忽的思緒,給印璇遞了個眼色,後者舔著乳酪棒跑去開門。
外面站著貝嘉麗,過年時不忘維持精緻人設,和她們打招呼時,露出剛做的深紅款杏仁甲。
“印璇,想不想我?”她沖小孩揚下巴,語氣輕佻得像街溜子。
“不想。”印璇翻了個白眼,臉上難掩失望。
聞言,貝嘉麗把藏在身後的零食大禮包拿出來,不服氣道:“嘿你這小屁孩,怎麼和長輩講話的?”
像在眼前吊著根胡蘿蔔,印璇踮腳想去夠:“我要吃!我要!”
“那你該叫我什麼?”貝嘉麗嘴角露出得逞的笑,蹲下身子和她平視。
她算看著印璇長大,三人之間太過熟稔,反而沒有外人的疏離。比起印芸竹木訥性子,另外兩個意外合得來。
一身寒氣沖散門口的溫熱,順著衣擺遊蕩在面板上。被盯著看了很久,印璇臉紅,忸怩躲到印芸竹身後,聲音細如蚊吶。
“嘉麗姐姐。”
“真聽話。”貝嘉麗替她整理短細的劉海,把東西遞給她。
得到嘉獎的小孩一口咬掉嘴裡的乳酪棒,摟著零食鑽進臥室,再也沒出現。
“過年又要長個子了。”貝嘉麗比劃,雙腳插.進預留的拖鞋裡。
隔斷另一頭的單松月聽到動靜,壓低音量快速結束通話電話,這才起身相迎:“嘉麗來了呀?快坐快坐。”
又拉開電視櫃下的抽屜,從裡面掏出一早準備好的紅包:“今年的紅包,也少不了你的。”
“阿姨,我都工作多少年了,總不能還要長輩紅包。”貝嘉麗言語推拒,手攥住一角緊緊不放。
“要得要得,”面對別的小孩,單松月和藹可親起來,“只要沒結婚,都能收紅包。”
這話令印芸竹心中咯噔,她和貝嘉麗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揶揄。
果然,話題拐個彎,如人所願落在終點。眼見母女兩人要聊些體己話,貝對方沖著印芸竹擠眉弄眼,把大人讓帶東西放下,找個合適的理由開溜。
客廳內只剩下兩人,印芸竹假裝整理年貨,狀似不經意詢問:“你剛剛在和爸打電話?”
單松月被她牽著走,原本的話堵在喉嚨:“哦,就聊點在外面吃住怎麼樣,沒別的。”
欲蓋彌彰的嫌疑太重,如果談話只是家長裡短,她不會那麼激動。
不瞭解內情的印芸竹沉默,點頭不再言語。
晚冬天色暗得更快,橘紅色的雲霞摻雜陡降的溫度。遠處林立高樓的大螢幕上,變幻各種新年賀詞,到處喜氣洋洋。
印璇趴在餐桌前用手剝瓜子,剪得整齊的指甲短小圓潤,這使得她的動作緩慢又笨拙。
“用嘴巴嗑,”印芸竹笑話,給她示範一遍,發問,“剝這麼多瓜子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