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擠在人群中,正要上前走,忽聽見有人說:“這不是林府的孩子嗎?怎麼自己在外面?是不是又去賭博了?”
林榮的手指顫顫巍巍,穿過人群指向了瑟縮著的男孩,聲音悲涼而失望:“孽子……你……你給我過來!我不是罰你跪祠堂的嗎?”
男孩被好熱鬧的眾人推擠著前移,一個沒站穩,撲騰跪在林榮面前,懷中的包袱也散開,露出一堆白花花的銀票和地契,身後眾人皆倒吸一口冷氣,未等男孩辯解,便七嘴八舌地猜測起來:
“他這是偷了林府地契?真是賭紅了眼啊,不過才八歲的孩子竟能幹出這種事,虧得林城主養你護你,你怎能做出這種事情!”
“他父親可是魔族!他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一人指了指燃燒殆盡的祠堂,低聲說:“依我看,他是忍不了林城主的教導,幹脆一把火把祠堂點了,若能燒死林城主一家,也算是洩了私仇!”
“我家孩子和這個小公子就是在一個學堂,他說這個公子雖然聰明,可偏不愛上學,依我看吶,這小公子心思沒有用在正地方,整日用來算計收養自己的恩人了,不愧是——”
“——沒娘養的家夥!”另一人接話,兩人笑著擊掌,看到林城主冷冷的眼神時,又訕笑著退下。
身邊的人每說一句,林榮的臉便冷一分,現已沉得如同寒冰一般。
他將地上散落的地契撿起,想要拍到男孩的臉上,卻在中途便無力地放下,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男孩的肩,柔聲問:“這是怎麼回事?”
男孩喉嚨發幹,嘴角緊抿,半天不說話,最後怯怯吐出一句:“我看到了,有個和我一樣的家夥,這是他偷的。”
“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家夥偷的東西,還栽贓到你身上?”林榮苦笑著:“你就這樣騙我?”
“我沒有騙你!”男孩求助的目光望向林拜黎:“林哥哥……他那時候在描帖,他一定也看到了的。”
見男孩看向自己,林拜黎先是一愣,眼神躲閃,低著頭說道:“我……我沒看見,只看見他拿著包袱跑了,後來……後來祠堂就著火了。”
“你還有什麼話可說!什麼藉口可找!”林榮眼中滿是失望,站起身的時候把男孩也拉起來,怒聲道:“你不是想要林府的地契房契嗎?現在就在地上,你拿去啊?”
男孩怯怯地站著不敢動,又去搖林拜黎的胳膊:“求你了……林哥哥,你肯定看到了的。那人真的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男孩話中帶了哭腔,一雙漂亮的眼睛就要滴下淚來。
林榮用手扶住額頭,看向身旁泫然欲泣的魏玉,厲聲道:“看我們養他八年,養出了這樣一個孽種!你與拜黎一向交好,他難道會撒謊害阿慕不成?沒看到就是沒看到,事到臨頭了,你還在找藉口!”
魏玉嘴角囁喏,似要說什麼,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退到林拜黎身旁。
林榮面色沉痛,抱拳向四周看熱鬧的人群拜了拜,冷聲道:“抱歉讓諸位看笑話了,阿慕給風城帶來了太多麻煩,我林榮,今日在這裡替他向諸位賠罪了。”
他的膝蓋慢慢彎下去,林拜黎與魏玉見狀,忙沖上來拉住他,阿慕哭著抱住林榮的腰,可林榮還是跪了下來,低垂著腦袋。
幾個老者想上前勸阻,看向男孩後,還是搖搖頭離開了,林榮這一跪,人群自覺沒趣,已經散了一半,只剩下一半還在看熱鬧。
男孩抱著林榮的腰,將臉貼在他背上,哭得一抽一抽:“林、林舅舅,我,我沒有騙你……祠堂被燒是個意外,我也沒有偷東西……”
林榮低垂著腦袋,忽然喊了一聲:“阿慕,你過來。”
男孩松開林榮的腰,走到林榮身旁,豆大的眼珠正撲朔朔落下,眼睛腫得通紅。
“跪下。”
男孩愣了一下。
“跪下。”又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