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慢慢流,這柄劍在折磨他!
他狂奔著,腳下絲毫不敢鬆懈,劍的速度似乎放緩了,他如同溺死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一條腳筋被挑斷了,他拖著那條沒用了的腿,從二樓跳了下來,正摔在佛祖面前。
半張臉麻木,脖子也扭到了,腰更是痛得直不起來,他掙紮著往門口沖去,忽然一陣風吹過,整棟佛塔的銅鈴都響了起來,似有無數鬼魂在佛塔內飄蕩,鈴聲的音調越來越尖銳,最後幾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刺破。
一柄劍刺破了他的心髒,並未穿透,戳了一半便抽出,這把劍想看他的血液慢慢流失。
它是在把我當做玩具對待嗎?怎麼能這樣?不是隻有我們才可以
他沒有想完這句話,就倒在了地上,嘴裡吐著血沫,夜幕中,大門洞開,大佛肅穆,低垂的眉眼正安靜地看著他,無喜無悲,無笑意。
貪嗔痴之徒,不可稱人。
銅鈴聲響徹整座佛塔,一個腳上沾了泥土的公子進入了塔內,正忙著擦去額頭的汗水,對地上躺著的幾具屍體竟是視若無睹,伸出手去,黑煙伴著無數淺灰色的魂靈,從佛塔的縫隙滲進來,彙聚成一股,進入他的掌心。
“呼……終於把你們都收集齊嘍,工作完成了,該去看看油鍋有沒有修好了,不知道這次把惡人下油鍋時,會不會爆出油花。”
他晃著頭踱步出塔,瞥了那柄劍一眼,擦著劍刃而過。
劍刃閃了兩下,忽然貼地飛行,盤旋著發出尖嘯聲,朝第九層刺去。
將四散奔逃的幾人收拾好後,它朝著山林飛去,一劍刺死了躲在樹上的兩個人,像是想起了什麼,它將兩人的身軀托起,運到了塔內。
地上散落了幾盞油燈,劍尖挑起油燈的圓環,它飛行了一段後,猛然加速朝塔身撞去,玻璃碎裂,油沾到火星的一瞬間,竄起了不小的火花,火焰沿著油散落的軌跡燃燒起來,終於攀上了木製的塔身。
故技重施,它又撞破了數盞,直到黑色的山林中,出現了一抹橘黃色的火光。
火光蔓延,整座佛塔都燃燒起來,隨著木製結構的倒塌,琉璃瓦也散落一片,一層一層地跌下來,在地上摔成碎片,九層塔徹底垮了,從最下層的崩塌開始,塔身緩緩下降,最後淹沒在一片殘垣斷壁之中,只有一座佛身的輪廓,還在火光中閃著光亮。
一柄劍,從廢墟之中飛出,刺向紫黑色的夜空,星星閃得正亮。
“大順,大順,快回來吧……”杜荊竹閉上眼睛假寐,耳朵卻不住聽著周圍的動靜,期待著長劍刺破長空的聲音響起,如同刺破精美的綢緞。
等不了了,如今離月峰越來越近,如果不趁著這時候動手,到時候進了官道,即便能將船上眾人殺死,也必將引起不小的動靜,只怕何隼打草驚蛇,躲起來再也不肯現身,只怕連線頭的人也不會冒險露面。
他閉上眼睛,許久沒有喝水的他努力擠著眼睛,試圖擠出一滴淚來,眼中沒有淚水,腳上的動靜可不小,一腳踢上了一根凸起的鐵釘,痛得他面目扭曲。
一滴眼淚從左眼流出。
杜荊竹內心默默無語,慨嘆著還是物理傷害最難受。
他操縱著那滴眼淚漂浮起來,脖子扭過去瞧著手上的繩子。
他們腳上的繩子連在一起,剛才腳踢到釘子的動靜驚醒了一個女子,大約十六歲上下,兩顆紫葡萄似的大眼驚懼地瞧著他,沒有絲毫要睡去的意思。
杜荊竹嘆了口氣,瞅準角度,驟然發力,水珠數次穿梭與繩子之間,打出了幾十個細小的洞,再粗的繩子,此刻也變得千瘡百孔,他手向兩邊扯開,揉了揉發紅的手腕,摘下嘴上的破布。
對著女子比了個“噓”的手勢,顧不上女子瞪大的眼睛,他將祝慕的繩子解開,又將兩人腳上的繩子弄斷,因為所有人都被一塊黑布蓋著,又是夜晚,他們的動靜暫時沒有被發現。
女子乖順地點了點頭,眼中燃起了新的希望,杜荊竹伸手拉祝慕起身,兩人幾乎以蹲坐的姿勢從黑布下緩緩移出,如同一道疾風,吹進了船艙旁。
船艙旁是一個儲藏的地方,一道靠近水面的地方開了一道密封性極其強的小門,裡面停了兩艘小船,他將兩條小船推出船艙,靜靜等待著事情的發展。
“有人坐小船逃了!”
不知道誰一聲大喊,幾十個人烏泱泱出了船艙,程虎冷著一張臉,看著那兩個漂走的小船,黑夜看不清船上的人影,但隱約看到船上的人在微微晃動。
“射箭!”程虎一聲令下,亂箭齊發,小船上的人影晃了兩下,跌進水中,在江中心消失了。
“停船,靠岸,清點人數!”程虎察覺到不對勁,披上外袍朝甲板走去:“過來,清點一下少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