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站在太元樓五層的飛簷上,再次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她,像一隻受傷的鳥兒跌下了樹梢。
“褚河——”跌下去的時候,褚河聽到一聲絕望的呼喊。
她迅速轉身,朝著鄭如意的方向跑過去,急遽向前翻滾,跳下屋簷,她朝著鄭如意伸出了手,二人手指在空中相握,她伸出手臂,袖子裡飛出一條勾索,朝三層屋簷上雕刻的一隻獸形雕塑掛去。
勾索掛上的瞬間,她鬆了一口氣,身下驟然一墜,二人穩穩地掛在空中。
有一個聲音從遠處的鐵傘下方傳來,帶著驚呼:“褚河!看你上方!”
褚河看向上方,獸形雕刻上有一道淺色的刻痕,勾索堪堪掛在刻痕的下方,刻痕忽然挪動了一下,不對,不是刻痕在移動,是刻痕的上方,被傅輕洛與羅引混戰時的雪刃割斷,正慢慢與下方分割開,平整地向下移動,逐漸脫離了雕塑下部,滾落著朝下落去,在地上錘出一個小小的深坑。
雕塑被分割成了兩部,上部已經墜落,只有下部分,用一點點的邊緣掛著鈎索。
“鈎索要斷了!”褚河驚呼,她朝下方往去,眼中閃過絕望。
羅引一勾手指,雪花朝褚河地下飛去,迅速積成幾根淺白色的冰錐,隨著二人在寒風中身體輕微的晃動,鈎索也在緩慢挪動,眼看就要脫離雕塑向下墜落。
逃不掉了。
褚河閉上了眼睛,直面死亡的時刻,她抓緊了鄭如意的手,聽見鄭如意哭著對她說:“褚河,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來皇宮的,我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應該再勸你離開的……”鄭如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別這麼說,如意。”寒風已經讓褚河的手指漸漸冰冷,睫毛也沾上了雪花,眼睛眨動就如同白色的蝴蝶飛舞。
“能和你死在一起,其實,其實我挺高興的。”
羅引不再戀戰,已經追隨著那股數百人魂靈組成的“繩子”離開,臨走之前還用一道雪陣困住了趙賀兩人,讓他們自顧不暇,無法搭救她們二人。傅輕洛被雪花捲集著,一道綠影追擊羅引而去。
只剩下他們幾個了。
鈎索滑動的聲音如刻刀一樣劃著她的每一道經絡,如今,這道聲音終於停止了。
兩個握在一起的手,共同朝冰錐上墜落,是一場面對死亡最優雅的舞蹈。
同一時刻,杜荊竹拼命晃動著瓶子,試圖把那隻沉睡的巨龍晃醒,可沒有任何反應。
高樓上兩道身影已經開始落下,他拼命朝那邊跑去,速度卻遠遠不夠搶救下來二人。
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想法,原本插在土中的那把劍忽然抽出,在空中旋轉了一圈,劍音泠泠,劍光流轉,朝二人飛去。
劍尖穿過掉落的鈎索,迅速打了個結,接著靈巧地從二人身旁穿過,有一面牆因為羅引二人的激戰而碎裂,一根柱子裸露在外,長劍拉著鐵制的鈎索在柱子上繞了一圈,牢牢固定住,長劍的另一端,褚河的腰被鎖鏈纏住,正懸在半空搖晃。
此招極險,遇到這種突發狀況,一把飛劍只能救最近的一個人,另一人就必須舍棄,但意外的就是,即便兩人即將墜落高樓,褚河的手已經充血腫大,她也沒有放開另一人的手。
所以這場原本必死一人的結局,被改寫了。
在褚河的提醒下,杜荊竹確認了那層古怪的圖案已經被傅輕洛劃碎,他才從一樓上去,一路上觸目驚心,見到的全是歪倒計程車兵,有些還正在包紮傷口,就已經兩眼圓睜,魂靈被抽離了身體,腐臭味已經開始從僵硬的毛孔中溢位。
他捂著鼻子上樓,著意躲避著傷兵攤開的身體,耳朵一陣蜂鳴,一股熱血沖上後腦,他扶住柱子穩住身體,就扯住鐵索,一點一點將褚河兩人拉上來。
祝慕已經去了水月宮,在跑來的路上,他看到上空羅引二人的身影一閃而過,跟隨著淺灰色的魂靈去了那裡。
褚河與鄭如意喘著粗氣,鄭如意為褚河揉著手腕,褚河抬起頭,說道:“多謝了,杜公子。”
杜荊竹擺擺手,意思是太累了先別說話,隨後就去解開繞著柱子的鈎索。
長劍嗡鳴一聲,又朝著草地的方向飛去,斜斜插入地下,像個不倒翁,似乎在說:“快來!快來!”厲童從劍穗中伸出一隻手,向他打著招呼。
杜荊竹撥出一口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霎時間變成了一道白霧,他還沒歇二十秒,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荊竹!荊竹!我是不是被遺忘了!荊竹——你在嗎——”
忘了這茬了。
杜荊竹將褚河二人拉起,三人小心地往樓下走去,一眼瞧見遠處鐵傘之下,縮著發抖的趙賀和任天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