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不愉快的聊天後,我就致力於如何讓陣相信我就是我,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主動來找我了。
無與倫比的天賦讓他總能做出正確的判斷,陣意識到現在不是糾結倫理道德惡不惡心的時候,最重要的是孤兒院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類,人類必將群居。
過夠了離群索居的生活,他也很孤獨。
後來我們各奔東西,若幹年過去再見到他身邊又多了個負責說話解悶的跟班,哪怕自己懶得動口,聽別人說話也是好的,不然太可憐了。
我們倆不能常常湊到一起,澀澤寶枝子盯著我倆。陣進行的是另一個專案,也和改造人體有關,我們的實驗檢查不會總湊到一起,但只要診療床上有我們兩個,手就要握在一起,攥得緊緊。
哪怕為了彼此也要活下去。
兩個月後的生日,也只有我和他有生日的概念,這只不過是實驗品出廠的時間,但我倆還是覺得應該慶祝一下,於是在掃雪時,我們悄悄來到了一棵水杉樹下。
陣撿起一塊石頭遞給我,然後站在樹下,指揮我:“把石頭貼在我的頭頂上,在樹皮上劃一道。”
這是外面的小孩過生日時,父母年年都會做的事,他告訴我。
說話時有點高興,又很難過。他從不,幾乎很少提起他的父母,偶爾說起時都會像這樣,好像雪粒灌進他的鞋子裡,把腳凍得生疼,可玩得正高興,硬著頭皮說不冷。
他說著讓我站在樹下,也劃了一道。
“以後每年都來量一量身高。”他的眼睛綠得發亮,蒼白的頭發和面板與雪地融為一體,是一棵新生的水杉樹。
“正常應該有蛋糕蠟燭,還有系絲帶的禮物盒。”
他不太滿意這個草率的“生日”,小時候的陣就很有當老大的覺悟了,必須將小弟安排的明明白白,盡管在我心裡他是我的小弟……
“你也該有個名字,代號是代號,名字是名字。”
他宣佈,和若幹年後以代號自稱的他判若兩人。
“我就叫陣,在日本我的名字就是這個。”
意思是還有別的名字,好家夥,他的名字不會有40個吧,他父母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指了指隨處可見的積雪,表示我的名字就它了。
“雪,我就叫雪。”
好隨便,陣嘀咕。
我倆就這樣嘀嘀咕咕,互相嘲笑對方的名字很不走心,然後把字刻在樹下。
[陣]、[雪]
不是40號也不是39號,而是要用漢字書寫,一筆一劃費好大勁才能刻上的名字。
“為了以後用名字而不是代號相稱,雪,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陣看著由自己親自刻下的漢字,一字一頓,這句話代表了我終於透過他的考驗,他把我納入他的計劃中。
外來的陣,過分聰明且高傲的陣,不會允許自己死在這裡。
開智後有了可與成年人比擬的思想的我,自然也不希望白白死去。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陣伸出手,四指並攏大拇指分開,橫切指向我,把我的手掰出和他同樣的手勢,然後兩隻手相貼,他握住了我的,我學著他那樣做,這樣就變成了我更熟悉的交疊相握。
陣告訴我,這個手勢代表友好,合作。
陣告訴我,按照他們國家的說法,我們的合作叫做——
牢不可破的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