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昏迷的一個月裡,太宰治不知道這是異能的緣故,不知道我還會不會醒來,何時才能醒來,只能無望地等下去。
連我帶給他的披薩都沒有吃到,他會在後來看到我躺在病床上的側臉有一瞬間後悔沒有回複我的訊息嗎。
我這下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順從地讓站在我面前的青年脫下了單薄的病號服,面板暴露在空氣中後起了一小串雞皮疙瘩又很快被溫涼的毛巾覆蓋,動作輕柔。
太宰治改成坐在床邊的姿勢,將我的手臂伸直,毛巾從肩膀一路擦到指甲。
接著是另一條手臂、脖頸、後背、前胸,然後洗毛巾,換水。
他做得輕車熟路,視線劃過赤裸的身軀時不帶一絲淫邪,猶如神父為蒙遭誕生之苦的嬰兒洗禮,洗去她生來所帶的罪孽,再煥新生。
而我連稚子都不如,連本能的哭泣喜悅都忘了,呆呆地看著他,隨著他的動作移動。
然後清洗下半身的雙腿雙腳,還拿出指甲刀把我的十根手指甲剪短了。
接著是按摩。太宰治像按案板上的雞似的把我頭朝下按倒,手指壓在我後背上的xue位像是彈鋼琴一樣來回跳動,力道卻大的出奇,毫無準備的我疼得直抽抽。
“輕點。”我忍不住開口。
沒有聲音,但力道輕了點。
做完這一切後他又從衣櫃裡掏出一件新的病號服給我穿上,熨燙好的衣物散發著和他身上一樣的洗衣凝珠的香味,提醒我這不是醫院對高階病房病人的專屬服務,因為在我家,我用了一半的洗衣凝珠就是這個味道。
太宰治在幫我係釦子,終於大功告成。
我鬆了口氣,可緊接著他又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把梳子,開始替我梳頭。
這下我真的懷疑他是不是在玩大型真人版過家家,只有這樣讓我好受些。
整個過程太宰治沒有絲毫厭煩的情緒,神情寧靜悠遠,肅穆地如武士在瀑布下打坐,任憑急流打在他的身上從他的頜間流過而本心本身絕不動搖,是一場修行。
我卻覺得苦澀,替太宰治覺得苦澀。
像我這樣的壞女人不該有這種待遇,草蓆一卷扔路邊就好啦到時間我會自己破土而出的。太宰治你也是,其實偵探社的工作很多吧,哪來那麼多時間看護病人,護工的活都被你搶了。
咱倆都不是好東西,我愛你愛的不行還會給你下套,你算計利用我也是順手的事不帶遲疑的,咱倆同床異夢搭伴過日子不就行了嗎,大難臨頭各自飛不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嗎,至於把自己弄得那麼狼狽……你怎麼能幹這種活呢。
我設想中的你未來恨我討厭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我也最多是把你關進小黑屋裡醬醬釀釀,才不會讓你幹伺候人的活計。
咱們這對大壞蛋搞得這麼情深似海海枯石爛十年生死兩茫茫……讓那些名門正派怎麼辦啊。
“我的技術不錯吧。”
直到頭發都理順一遍太宰治才放下木梳,上揚的尾音透露出主人的好心情,好像真把我當洋娃娃打扮了。
“這一個月都是我在親力親為給女朋友擦身按摩,可女朋友竟然連我的名字都不願意喊,還不許我叫她雪紀,這日子沒法過了。”
太宰治裝模作樣地嘆息,連顫抖的睫毛都充滿了演技。
我怎麼會忍心不讓他如願以償呢。
“治君。”
“治君。”
“治君。”
連著叫了三遍太宰治才滿意,“嗯,雪紀,我在。”
夏天的蟬叫個不停,本該是最煩人的聲音,可我希望它能叫得聲更大一點,讓太宰治聽不到我們相擁時劇烈的心跳。
我還是難過,止不住地難過,比看到十四歲的太宰治跑遍全城才找齊的忍冬花還要難過。
太宰治是想告訴我,純真的少年對心上人做的事,權衡利弊的大人也做得到嗎。
我總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身邊的人。
砰地一聲病房門被重力推開。
“雪紀,你醒了嗎你終於醒了,我好想你!啊啊啊太宰先生!對不起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太宰先生您好太宰先生再見!”
……我和太宰治無言地看向螺絲崩開壞掉的病房門,和站在一邊雙手捂著眼睛又露出一道縫的女生。
太宰治周身冒冷風,“梅津寺,很有活力啊,最近工作很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