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醫病不醫命,他自己命該如此,老夫又有什麼辦法?”薛神醫心中有氣,因此說話也很是不客氣。
“還請神醫勉力一試!”慕容修還是不肯放棄,躬身便是一禮。
薛神醫見他冥頑不靈,心中更怒,幹脆轉過頭去,眼不見心不煩。
慕容修見薛神醫不理他,便一直保持著躬身行禮的動作,動也不動。
薛神醫等了片刻,見慕容修不肯起身,心中無奈,只好說道:“老夫與令尊,也算是相交幾十年的老朋友了,若論輩分,莊主應當喊我一聲世伯——如今老夫有一言相勸,不知莊主肯不肯聽呢?”
慕容修一聽這話,便知薛神醫這是要倚老賣老,教訓於他了。——若只是請來的大夫,對主人家的事自是沒有置喙的餘地,可若是長輩那自然另當別論。
慕容修因葉勁的事心中焦慮,但是此人畢竟與自己父親同輩,且與先父確有幾分交情,便耐著性子說道:“世伯有話,但講無妨!”
薛神醫再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老夫也不知莊主與這位少俠有何仇怨,可是如今莊主如此折磨於他,便是再大的仇怨也該消解了吧?……殺人不過頭點地,莊主如此行徑,實在有傷天和,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慕容若被殺的真相慕容修一直隱瞞著,少數知道真相的下人也被下了封口令,對外只說是江湖仇殺,兇手是三個人,且已然伏誅。
由於慕容若尚未出閣,算是夭折,且涉及女兒家名節,喪事也不好大辦。慕容修也不希望有人來打擾妹妹安息,便只在莊上停靈三日,也沒有請賓客,三日後他親自挑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妹妹葬了,便算完了。
因此江湖上對於慕容修的死一直知之甚少,薛神醫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慕容修不欲與他解釋這些,只是說道:“世伯教訓的是——病人接下來的調理事宜便拜託世伯了,請開方子吧!”
薛神醫一看他的樣子,知道自己這一番話算是白說了,也不再多言,揮毫便寫了一張方子遞給他。
慕容修接過方子一看,只見上面只寫了幾樣五穀雜糧、蔬菜瓜果,後面標明要研成粉末,加水熬成糊狀,另有一劑聞所未聞的湯劑,不由得疑惑地望向薛神醫,不知他是何用意。
薛神醫輕哼了一聲,倒也不賣關子:“是藥三分毒,他的身體已破敗不堪,便是藥效再溫和的中藥也承受不住,只能就這樣慢慢養著——後面那一劑湯藥乃是老夫用特殊材料熬製的秘藥,敷在暴露的傷口上,能一段時間內形成一層包膜,不讓風邪疫物入體……原本是用來治癒外傷的,用在此處想來也是可以的。”
他頓了頓繼續又說到:“他的胃此時已經不能用了,莊主每次喂飯之前先用蓋世神功護住他的胃,然後便給他先服下我配置的湯藥,等喂完食物後,再用蓋世神功引導食物盡快流入腸道,如此便避開了他那千瘡百孔的胃,至少不至於生生餓死了。”
薛神醫一臉嚴肅的說完,便又補充道:“當然,這個法子只是理論上可行,老夫卻還沒嘗試過…行與不行,還要看莊主對內力的操控如何,多一分少一分都會釀成大禍。——此人能不能活下來,便要看莊主自己了!”
薛神醫所說的方法簡直是為了折騰慕容修量身定製的,說他不是故意的都沒人信。慕容修卻認真的聽完了,還一臉認同的點點頭。
薛神醫嘆了口氣,又道:“這藥劑老夫回去便配置好,讓徒弟每日按時給你送來……只是,如此也是於事無補,老夫還是那句話:至多半月,此人便會魂歸天外——老夫言盡於此,告辭!”說完,便一甩袍袖,揚長而去。
他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頭說了句:“這種地方,哪裡是人能住的?”
慕容修將他殷勤地送至門口,山莊的大門前早有四名精壯下人守在轎子旁,慕容修為他掀開轎簾,薛神醫也老實不客氣的上了轎子。慕容修一揮手,轎子便慢慢離開了山莊的大門。
走出一段路,薛神醫掀開轎簾,回望遠遠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的這座恢宏山莊的主人,心情仍然十分沉重。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放下轎簾,想到自己一生活人無數,自認所作所為無愧於心,臨到老了,居然說出勸人痛下殺手的話…又想到自己不過一介無權無勢的醫者,遇到這樣的人間慘事,除了不痛不癢地勸諫幾句,卻也無能為力。一股失落感霎時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