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羽坐著一動不動。
葉榮微微低下頭,睫毛長長的垂落下來,在他鼻樑上投下一道極淺的陰影,雖然面沉如水,但握著輪椅的手指不自覺的使了力,連指尖都有些發白。
如果藍伯或是肖雲在這裡,也許會被這一幕而震驚——因為葉榮現在的姿態是在很反常。
葉榮給人的感覺從來都是過分安靜的,就彷彿一潭冰冷的深水一樣,從來不起一絲波瀾,哪怕是天災地震那樣生死存亡的時刻發生在眼前,他也從來不會露出什麼多餘的表情。
在一般人看來,這或許很不正常,要知道只要是個人都會有情緒,七情六慾是人都有的東西,一個人若是在極端的條件下還能過分冷靜,就會給人一種相當不可思議的感覺。
沒有人不怕死,更沒有人會什麼都不在乎,不放在心上。
但是葉榮不一樣。
沒有人比他更加涼薄,也沒有人比他更加理智和冷漠,或許是因為從小受親人家庭的影響和身體殘疾的原因,葉榮好像對世間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也不把任何人放在心上,所以當他展現出對葉家權力爭奪的意向時,所有的人才會那樣震驚。
人從小到大,性格也許會慢慢變化,但本性很難改變,葉榮一直以來都沒有試圖跟葉家的人親近過,更沒有想從他的父親那裡索要過什麼,甚至這二十年來,他連電話都沒向香港打過一次,那麼,後來到底是什麼刺激了他對權利的渴望?又是什麼改變了他?很久以後,就連唯一被他視為朋友的北羽也不得而知。
而現在的葉榮,就彷彿一隻受了傷的,虛弱而隱忍的獸,清俊絕倫的面容打扮被陰影籠罩著,他甚至不去看眼前的少年,只是從喉嚨裡硬生生發出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你不喜歡……我的聲音?”
“當然不是,我……”北羽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阿榮,我不是那個意思。”
葉榮直直的看向他,眼睛裡卻彷彿有冰冷的水光閃爍,“那麼……你是,討厭我?”
北羽陡然間怔了一下。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榮少,陸少……”
門外隱約傳來肖雲壓低的聲音。
門開啟後,肖雲一臉尷尬的表情,“抱歉,榮少,外面出了點緊急情況。”
北羽皺了皺眉,如果不是特殊情況,肖雲應該不會在這種時候打擾他們,看肖雲這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
緊接著肖雲下一句話就讓北羽驚了一下。
“莫先生來了。”
北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莫雲輕來了,不管他還是傻傻的問了句:“莫雲輕來了?”
“是,現在就在三樓。”肖雲所:“而且帶了不少人過來。”
“……”北羽說:“你確定他是來找我的,不是來吃飯或者參加別的活動的?”
莫雲輕出現在這個城市任何一個五星級酒店都不奇怪,但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就明顯反常了,北羽記得他現在明明應該在參加集團某個重要的會議,即便會議結束,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很明顯,他是來找自己的。
想清楚這點,北羽就心裡一動。
他當然知道莫雲輕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生他的氣,畢竟他現在跟上輩子不同了,不需要去哪裡都要讓他知道,上輩子他太容易惹事也太叛逆,不管到哪兒幾乎都有莫雲輕的人跟著,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啊,明明說了不幹涉他的私人時間的。
但問題是葉榮在這裡!誰知道那家夥現在對葉家是什麼態度。
正想著怎麼辦,突然聽到背後傳來葉榮的聲音,“出去。”
北羽和肖雲同時看向葉榮。
葉榮臉上彷彿籠罩了一層冷酷的冰霜,冷冷的重複:“出去。”
北羽還以為他生自己的氣,剛要開口,就聽肖雲說:“是是是,我馬上出去。”說完迅速出去把門 帶上了,連個眼神都沒再留。
北羽:“……”
其實不用葉榮重複第二遍,肖雲就知道說的是他,一般葉榮也從來不會把話重複第二次,很顯然這次是有些動怒了,肖雲天不怕地不怕,生死關頭都經歷過無數次了,現在唯獨怕兩個人。
一個是葉榮,還有一個就是陸北羽。
北羽先不用說,這個少年雖然大多數時候都顯得很成熟,有時候卻跟個小惡魔一樣讓人難以招架,而對葉榮所謂的怕,更多的是因為尊重和崇敬,葉榮雖然不像莫雲輕的氣勢那麼駭人,從外表來說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孱弱,但不可否認的是,他身上有著跟莫雲輕極為相似的某種東西,同樣的讓人不寒而慄。
肖雲走後,北羽更有些尷尬了,“阿榮,我剛才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