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凱爾特郡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阿黛拉和朱諾啟程前往茅尖郡,一直到馬車半路拋錨,阿黛拉從未說過一句話,眼睛像是藥水泡過,又紅又腫。
“你上頭的那隻‘大老鼠’,跟我說說他。”
車伕正忙著修馬車,坐在路旁休息的阿黛拉終於開口說話。
“啊!哦!他啊,他……姐姐你終於說話啦,昨天一晚上你都不吭聲——”
阿黛拉轉過來看著他,因為乾澀發紅的眼睛,像極了要吃人的野獸。
“我說,我說!老大他,他是個壞蛋。”
朱諾不敢看阿黛拉,低著頭扔著地上的石子兒。
“他天天喝個爛醉,錢要的少打我們,要的多也打我們,心情不好就打,我們跑不掉也不敢跑,他好像在我們身上下了咒,我們跑去哪兒都能被找到。”
“吉姆就是因為逃跑被打殘的,他跑去了北方,跑了七十多里,還是被攆回來,當著我們的面拿拳頭砸得渾身青紫。”
說到這裡,朱諾撅起嘴,使勁兒將手中的石子扔了好遠。
“你想他死嗎?”阿黛拉冷冷地問。
朱諾很驚訝,他低下頭,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我挺想的……但是,如果沒有他,我們中的很多人都活不到今天……”
朱諾是個心思縝密的孩子,阿黛拉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不一定能想到這麼多。
“還是算了,把他狠狠揍一頓,然後帶我回龍國,我就這點要求。”
“哼?你還敢提要求?”
“呃,不敢,全看姐姐心情,嘿嘿……話說,姐姐,殺人對你來說,很輕鬆嗎?就像你殺哥布林一樣。”
阿黛拉怔住了,朱諾的問題猛然讓她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潛移默化的改變。自從在德卡利斯市集的小衚衕裡失手殺人之後,她彷彿喚醒了罪惡之花的種子……當最初的負罪感逐漸釋懷,剩下的就只有麻木和貫穿全身的快感,彷彿殺的不是人,而是某種比自己低等的獵物。察覺到這種細微的改變,阿黛拉渾身毛骨悚然,她轉過頭,沒有給朱諾回答。
這時,車輪修好了,車伕喚上所有乘客,大家再次上路。
茅尖郡很快就到了,在朱諾的帶領下,阿黛拉重新認識了這個港口城鎮。在西奈特呆了一個多星期,一切看上去都更親切了些。
“兩個小教堂,一個修道院,這裡的教會機構不少,他們不應該收留你們這樣的孩子嗎?”
“那些地方沒什麼好人!死豬頭、猴子臉、還有忒彌斯老太婆,只有艾蕾修女對我們好,他們不要太小的孩子,雖然收留我們是應該的,他們就是省那點錢。”朱諾罵罵咧咧的數落著一些奇怪的外號,這些外號背後肯定是本地的神職人員。看來,這個地方的教會也不乏蛆蟲一樣的存在。
“如果能進去,教會是個好去處嗎?”
“肯定比當乞兒好,至少不會捱餓,以後也能有穩定的工作。”
“我明白了。”
阿黛拉有了主意,她讓朱諾開路,來到了郡上最大的一處教堂。禮堂後面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往來的神職人員卻很稀疏,倒是倒貨跑腿的夥計不少。
“那個,那人就是我說的老猴子,他可壞了,又摳又壞!”
朱諾大老遠指著一個尖嘴猴腮的老神父小聲說道。那人帶著鑲有聖三角裝飾的小帽子,奢華的米黃色袍子看上去穿了很久,他正訓斥兩個年輕人,唾沫星子橫飛。
“嘿!老猴砸!西語)”朱諾蹦跳著就去打招呼。
那老頭看見朱諾,原本就瞪圓的眼睛更圓了,正好手邊放著個笤帚,他拿起來就往朱諾身上掄。
“小兔崽子!還敢往這兒跑!你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西)”
“神父,中午好!西)”清亮的女聲突然傳來,阿黛拉微笑著上去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