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 前日下朝, 幾位大臣被留下議事。
龍椅上端坐的中年男子正是當今皇上, 他看來不過天命之人, 卻已有年邁衰老之像。
他的身子略有些富態,卻也看得出年輕時應是俊秀清雅之人。他喝過一盞茶, 喘了口氣方才啞聲道:“朕打算為千兒郡主賜婚, 諸位以為如何?”
賜婚?
底下的人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年長些的老者率先上前一步發言:“啟稟皇上, 犬子暨南由皇上任命為葉將軍副將,收複三座城池,對郡主略有些瞭解。犬子道,郡主心思膽色均非尋常女子, 那些糧草足以三萬將士用上一月有餘,卻只是被郡主隨意的放在一個宅院的地宮裡。微臣鬥膽曾查過那院子過戶給郡主的時間,已有三年。”
“然她還懂些巫蠱之術,這蠱毒……”那老者搖搖頭,“據說已失傳多年,微臣以為,尋常男子怕是駕馭不了郡主這般人才。”
這明明是要贊譽,話裡話外均是不待見。其餘的人聽聞, 也都附和著, 不過換了幾個說辭,表述的卻都是“給一個郡主的名號已是不得了,怎能再由皇上賜婚?”這麼一個意思。
皇上大抵就是此意, 他表一番善意,再聽一段勸說。
“依你的意思,皇上並非真要給我賜婚?”沈千容微蹙著額頭看著他。
“我聽劉暨南轉述,大約就是如此。”
“那你慌裡慌張的告訴我要為我賜婚作甚?”沈千容冷冷的白他一眼,遂又懶懶的跌回椅子上。
“這是劉尚書揣測聖意,卻不是我的看法。”
柳之祁倒是難得認真,沈千容瞥他一眼:“那你倒是說說看,你是怎麼看的?”
柳之祁立時站起身,“啪”的一聲合了摺扇,負手在屋內行走,一面拎著教書先生的氣場緩緩道來。
“在我看來,劉尚書說那些話,不過是因為他不瞭解你,即便是劉暨南對你頗有贊譽,在他看來,你也是個紅顏禍水莫招惹的型別。他瞧不上你,同皇上說話的時候,雖是帶著尊稱,心裡仍是鄙夷的。”
他說著,突然又湊到她的眼前,眼裡閃過精光:“我大膽猜測,皇上最開始可能真的只是表一表他的善意,顯得他寬宏慈愛。但劉尚書如若真的那般在皇上面前形容你,可能會適得其反。”
“興許皇上就會以為,嗯……他做的還不夠,這些大臣還這麼看不上你,這豈不是打他自己的臉嗎?不管怎麼說,你可是他親封的郡主。便是有誰心裡真的看不上,也應表現的隱晦些。如此明顯,可不是讓皇上難看嗎?”
沈千容這次倒是沒有表示不屑,正經思索了一會兒,才又蹙著眉頭看向他:“不對啊!柳之祁,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機智了?”這心思玲瓏百轉可不是他的風格。
柳之祁猛地後撤,差點就露了心虛的本質。他特意揚了揚眉:“怎麼?本少爺近日來春風得意,多操了些你的閑心,你竟這般不識好人心?罷了,本少爺還不伺候了!”說著,起身便要走,哪料他走到一半又撤了回來,後頭還跟著一個女子。
應兒在房內站定,看一眼好整以暇準備看戲的柳之祁,不知當不當說。
沈千容睨他一眼,遂又看向應兒,懶懶道:“柳公子不是外人,你直說無礙。”
應兒這才垂首應道:“茶館被砸之事,已經調查清楚,是太子妃的人。林伯說,太子妃身份非常尋常,我們只是查清了來人是出自太子府,但接下來如何,還請小姐示下。”
沈千容依是慵懶的靠著椅背,神態甚是沒有任何變化,只輕飄飄道:“他們再來就打回去,不必客氣。”
“可是……”應兒下意識就道,停頓了片刻仍是忍不住多嘴,“之前您不是說,如果……”
沈千容打斷她:“打回去!”
應兒立時應了聲:“是!”
“還有,”沈千容顧自添補道,“如果不敵,就叫上千陽。”整個人長安,怕也沒幾個人是千陽的對手。
“是!”應兒應下,正要離去。
柳之祁忙叫住她:“等等!”他在一旁這是看得一頭霧水,怎的是太子妃的人反而就要打回去了?
“你之前說什麼了?”他頗是好奇的瞧著略有些心不在焉的沈千容,彷彿下令和太子府作對的人不是她。
沈千容白他一眼,懶得搭理他,遂示意應兒解釋。應兒便道:“小姐說,如若對方不如我們,便擺出郡主的身份壓他們一頭。如若比我們要強,就弱勢一些,不要敵對。”
柳之祁愈發驚異的瞧了瞧這一對主僕:“所以,太子妃的身份不如你們?”這是怎樣的邏輯思維,才能得出這個結論?
他倒吸一口冷氣,愈發難得淡定:“沈千容,我素來知道你自信,當然,你也有那個自信的資本。但是,你怎的比我還要目中無人。那是太子妃呀!”
“嗯。”沈千容頭也不抬道,“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