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末,濃稠的晨霧仿若一層溼漉漉的薄紗,悄無聲息地將石屋輕輕包裹。那霧中竟裹挾著一股刺鼻的鐵鏽味,絲絲縷縷地滲入屋內,給這原本靜謐的空間,添上了一抹難以言說的詭異色彩。靈繭內,此前還翻湧奔騰的混沌氣,在歷經漫長的纏鬥與掙扎後,終於緩緩歸於沉寂。
林淵緩緩睜開雙眼,混沌眼瞳中流轉著奇異而深邃的光芒。他下意識地掃過周身那若隱若現、流轉不停的太極印,目光卻在下一秒陡然僵住。只見他懷中的蘇璃,彷彿在瞬息之間被抽走了千年壽元,原本如墨般烏黑亮麗的長髮,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變白,恰似霜雪驟然降臨。那曾經如羊脂玉般瑩潤光澤的肌膚,如今已褪去了所有的光彩,變得黯淡無光,彷彿一片失去水分的枯葉。眼角的細紋如同細密的蛛網,迅速蔓延開來,無情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她掌心那曾經溫潤如玉、泛著柔和光澤的藥心血,此刻竟枯竭成一道道灰褐色的裂痕,彷彿在無聲地控訴著命運的殘酷。
就在這時,一直靜靜矗立在旁的鎮山石,像是感受到了蘇璃身上那股瀕臨崩潰的氣息,突然發出一陣悲慟的鳴聲。緊接著,銀血如洶湧的瀑布般逆流而上,瞬間將兩人嚴嚴實實地包裹在一個琥珀狀的光球之中。林淵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緩緩撫過蘇璃那已然凹陷下去的臉頰,指尖觸及的面板粗糙得如同風化多年的樹皮,每一道紋路都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哽咽,喃喃道:“師妹...何以至此...”說罷,他急忙催動體內的混沌氣,小心翼翼地探入蘇璃體內。然而,眼前的景象卻讓他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她的神魂之上,佈滿了密密麻麻如蛛網狀的裂紋,每一道裂痕都像是一張貪婪的大口,正瘋狂地吞噬著她的生機,整個人就像一件精美卻即將破碎的瓷器,脆弱得不堪一擊。
破曉時分,天空微微泛白,第一縷曙光還未來得及照亮大地,一群鴉群便迫不及待地在石屋上空盤旋。它們發出的啼叫聲淒厲而刺耳,彷彿在向世間宣告著某種不祥的徵兆,那聲音直直地刺破天際,在空曠的山谷間迴盪。蘇璃微微動了動,艱難地抬起手,試圖攏住那一頭如雪的白髮。枯槁的髮絲如同遊蛇般,順著她的手臂蜿蜒而下,竟纏繞住了林淵的手腕。她微微仰頭,目光有些迷離地看向林淵,嘴角努力上揚,試圖擠出一個微笑,乾裂的嘴唇卻在這一瞬間瞬間滲出血珠,那血珠如同紅豆般大小,順著她的下巴緩緩滑落,墜落在地。就在血滴落地的瞬間,石縫中竟突兀地綻出一朵妖異的白曇,花瓣潔白如雪,可邊緣卻泛著詭異的墨色,宛如黑夜中悄然綻放的鬼魅之花。
蘇璃望著林淵,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師兄看我這模樣,可還配當藥王谷聖女?”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自嘲,又夾雜著幾分不甘。
就在此時,原本靜靜懸掛在牆上的銅鏡,毫無徵兆地懸浮到了半空之中。鏡面泛起一層幽幽的藍光,光芒閃爍間,凌霄子那若隱若現的殘魂出現在了鏡中。鏡面如水波般盪漾開來,映出了執法殿內的景象:三傑正圍坐在桌旁,手中高舉酒杯,相互慶賀,臉上滿是得意忘形之色。觥籌交錯間,歡聲笑語迴盪在殿內,彷彿他們剛剛完成了一件無比偉大的壯舉。
“皮囊而已,比不得師兄胸中怒火——該去討債了。”蘇璃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她指尖輕點鏡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帶著濃濃的恨意與決然。
辰時,鎮山石頂狂風驟起,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間被陰雲密佈。那陰雲如墨般濃重,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彷彿一座即將崩塌的黑色山巒。林淵面色凝重,毫不猶豫地割開自己的手掌,鮮血如注般飛濺而出,灑落在石碑之上。剎那間,九霄之上雷雲滾滾而來,如同千軍萬馬在奔騰。赤色的雷霆在雲層中如蛟龍般穿梭,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撕裂。
“以混沌之名,判三傑及五堂主——歿!”林淵的聲音裹挾著滔天怒意,如滾滾雷霆般響徹天地。那血誓彷彿化作了一道道赤鏈,自他腳下蔓延而出,飛速纏繞上四周的山巒。而此刻,所有參與誅神局者心口同時浮現出枷鎖紅痕,那紅痕鮮豔奪目,卻又透著絲絲寒意,如同一道道催命符,預示著他們即將到來的悲慘命運。
蘇璃緩緩抬手,扯下一縷白髮,動作緩慢而堅定,彷彿每一根髮絲都承載著她無數的回憶與決心。髮絲在她手中瞬間化作一根堅韌的繩索,她輕輕將其系在林淵腕間,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每殺一人,便斷一繩...待青絲盡斷,我自黃泉歸來賀你。”那發索接觸到混沌氣的瞬間,便轉為烏色,其中暗藏著百草通明體最後的生機,可同時也透著一股決絕的死意,彷彿在向世間宣告,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復仇。
正午時分,日食初現,太陽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緩緩吞噬,天地驟然陷入黑暗。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將世間萬物都籠罩其中。林淵腳踏歸墟步,身形如鬼魅般飄忽,瞬間出現在青木堂藥廬。
葉清漪正站在藥廬中,專心打理著藥草。察覺到周圍氣息的異常變化,她臉色驟變,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恐。幾乎是下意識地,她慌忙伸手抓起一旁的本命藥鋤。然而,還未等她做出任何防禦的動作,便見林淵抬手輕輕一捏,那伴隨葉清漪多年、堅韌無比的藥鋤,在混沌氣的強大威壓下,瞬間化作齏粉,飄散在空中。
“這第一繩,斷你背信棄義!”林淵冷冷地開口,聲音如同寒冬臘月的冷風,不帶一絲溫度。隨著他話音落下,腕間的白髮索應聲崩斷一截。葉清漪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在混沌氣如潮水般的侵蝕下,她的面容以驚人的速度迅速衰老。短短几個呼吸間,原本青春貌美的她,便成了一位百歲老嫗。面板褶皺鬆弛,像是一層破舊的皮囊掛在骨頭上,牙齒也紛紛脫落,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
與此同時,遠在另一處的蘇璃隔空催動靈蝶紋。只見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萬千毒藤如破土而出的利箭,從四面八方瘋狂湧出,它們如同活物般,扭來扭去身軀,以極快的速度纏住青木堂的一眾叛徒。趙奎、柳鶯等人臉上滿是驚恐之色,他們拼命地掙扎著,手腳並用,試圖掙脫毒藤的束縛。然而,那毒藤堅韌無比,越掙扎纏得越緊。很快,毒藤便如尖銳的長槍般,刺穿了他們的頭顱。屍體被高高吊起,鮮血順著藤蔓汩汩滴落,如同一場血雨,澆灌著堂前那棵古老的古樹。一時間,青木堂內慘叫聲此起彼伏,濃郁的血腥味瀰漫開來,彷彿一層厚重的陰霾,籠罩著整個藥廬。
斷裂的白髮索如靈蛇般,扭來扭去鑽入地脈之中。片刻之後,地面上竟滋養出大片嗜血妖藤。藤蔓上佈滿了尖銳的倒刺,每一根刺都泛著幽藍的毒光,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這些妖藤瘋狂地生長著,肆意蔓延,為終章對抗古神埋下了深深的伏筆。
葉清漪在臨死前,不知哪來的一股力氣,突然發出癲狂的嘶吼:“藥王谷禁地...有你兄長...”話未說完,林淵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緊接著便毫不猶豫地捏碎了她的喉嚨。葉清漪的身體如同一袋破布般癱倒在地,可她這句話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林淵心頭,激起層層波瀾。
血獄魔宗噬魂鼎內,血羅剎腕間的紅痕突然灼亮起來,光芒奪目。鼎身也隨之劇烈震顫,發出“嗡嗡”的聲響,彷彿即將承受不住某種強大力量的衝擊。鼎內魔氣四溢,如黑色的煙霧般翻騰湧動,向著四周瀰漫開來。
而此刻的蘇璃正在對鏡梳妝,她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忽然,她微微一怔,發現鬢角竟生出一根黑髮。就在這時,凌霄子的殘魂在陶碗中發出一聲嘆息:“陰陽劫豈是四重?第五劫需...”話音未落,林淵在外屠戮所產生的煞氣,如洶湧的潮水般洶湧而來,直接震碎了陶碗。殘魂的聲音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死寂。
歸墟深處,彷彿被這股煞氣所吸引,古神左手發出愉悅的低吟,那聲音彷彿來自九幽地獄,帶著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林淵脊背的混沌圖騰像是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召喚,瘋狂地生長起來。原本只是若隱若現的圖騰紋路,此刻變得愈發清晰、粗壯,像是有生命一般在他的肌膚上蜿蜒遊走。更多的骨刺從他的背部破土而出,尖銳而鋒利,輕易地刺破了衣衫,帶出絲絲縷縷的鮮血。鮮血順著骨刺滑落,滴落在地,瞬間化作一灘黑色的汙跡,彷彿被這黑暗的氣息所侵蝕。
林淵卻似渾然不覺背上的劇痛,他的雙眼緊緊盯著前方,眼神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與堅定的決心。那怒火彷彿要將世間一切背叛與邪惡焚燒殆盡,而決心則如同鋼鐵般不可動搖,支撐著他在這復仇與對抗未知危機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此時,青木堂外的天色愈發暗沉,濃重的烏雲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壓在大地上,讓人喘不過氣來。偶爾有幾道閃電劃破烏雲,照亮了那被鮮血染紅的藥廬和四周扭曲掙扎的毒藤。閃電過後,黑暗再次吞噬一切,彷彿要將這世間的罪惡與血腥都深深掩埋。
而在血獄魔宗,噬魂鼎周圍的魔氣愈發濃烈,幾乎將整個魔宗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血羅剎看著腕間灼亮的紅痕,臉上露出一絲驚恐與不安。她試圖運轉功法壓制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可那紅痕所散發的力量卻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讓她的努力顯得如此徒勞。
蘇璃望著鏡中那根突兀的黑髮,心中五味雜陳。她知道,這一切的變故背後,隱藏著一個巨大而複雜的陰謀。陰陽劫的真相,兄長的下落,以及即將到來的未知危機,都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她的心頭。但她的眼神中,依然透著一股堅毅,無論前方等待她的是什麼,她都決心與林淵一起,共同面對。
歸墟深處,古神的低吟彷彿在傳遞著某種神秘的訊號,整個天地間的靈氣都開始變得紊亂起來。山林中的鳥獸驚恐地四處逃竄,發出陣陣哀鳴。江河湖海也不再平靜,波濤洶湧,彷彿預示著一場巨大的風暴即將來臨。而林淵,這位揹負著血海深仇與使命的少年,在這風雲變幻的局勢中,如同黑暗中的一盞孤燈,卻又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光芒,他將如何應對這接踵而至的危機,又能否解開所有的謎團,一切都還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