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那如濃稠墨汁般的黑暗,密不透風地將石屋緊緊裹住,彷彿要將世間一切光芒都吞噬殆盡。平日裡高懸天際的明月隱匿了身形,閃爍的繁星也似被這黑暗震懾,紛紛隱去。唯有石屋中央那混沌氣旋,如一頭狂怒的猛獸,瘋狂翻湧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心悸不已的嗡鳴。這嗡鳴聲在寂靜的子夜顯得格外突兀,似要衝破這黑暗的禁錮,卻又被黑暗無情地壓制。
蘇璃雙膝跪地,冰冷的地面透過單薄的衣衫,絲絲涼意直沁骨髓。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砸進面前的陶碗,濺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每一滴淚,都飽含著她此刻的無助與擔憂。就在這時,陶碗毫無徵兆地光芒大盛,刺目的亮光瞬間照亮了整個石屋。凌霄子的虛影在光芒中緩緩浮空,他的面容雖模糊不清,但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嚴卻撲面而來,讓人不自覺心生敬畏。
“丫頭,救他需渡四重陰陽劫——”凌霄子的聲音彷彿跨越了無盡的時空,從那遙遠而又神秘的虛空悠悠傳來,聲音中滿是歲月沉澱下來的滄桑與無奈。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一劫光明,以你那百草通明體為引,用處子元陰接引混沌清氣;二劫黑暗,必須藉助魔宗聖女至陰之血,以此來壓制濁氣的反噬;三劫光暗交泰,需雙姝同祭,方可重塑經脈;四劫歸墟同壽,要神魂交融,方能永鎮古神。”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一下下敲在蘇璃的心上。
蘇璃渾身猛地一震,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不遠處正痛苦掙扎的林淵。此刻的林淵,模樣甚是可怖。脊背暴突而出的骨刺,猶如猙獰的利刃,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面板下,青筋如一條條蠕動的蚯蚓,隨著他每一次痛苦的呼吸而起伏。他的口中不時發出痛苦的低吼,那聲音彷彿來自九幽地獄,滿是掙扎與煎熬。蘇璃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撫過林淵滾燙的脊背,聲音因哽咽而變得斷斷續續:“若我不做...他會死嗎?”她的眼中滿是恐懼與期待,害怕聽到那個殘酷的答案,卻又渴望能有一絲轉機。
凌霄子重重地嘆息一聲,陶碗中泛起詭異而神秘的光芒,光芒閃爍間,一幅幅未來的幻象漸漸浮現。畫面裡,林淵已然徹底魔化,周身環繞著漆黑如夜、彷彿能吞噬一切的混沌之氣。他的手高高舉起,無情地捏住了蘇璃的頭顱,蘇璃眼中滿是絕望與痛苦,鮮血濺滿了整個虛空。那血腥的場景,讓蘇璃的心瞬間沉入了谷底。“不救,三日後混沌氣便會爆體,屆時萬里之內的生靈都將為其陪葬。”凌霄子的聲音低沉而凝重,如同宣判死刑的最後通牒。
蘇璃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殷紅的鮮血緩緩滲出,可她似乎渾然不覺。她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如幻燈片般閃過與林淵相處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回憶,此刻如同鋒利的刀刃,刺痛著她的心。最終,她緊咬著牙關,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與堅定,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救!”那聲音雖不響亮,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
寅時,原本還算平靜的夜空,突然風雲突變。混沌雷雲如一頭頭張牙舞爪的巨獸,黑壓壓地朝著石屋壓來,彷彿要將這裡徹底碾碎,化為齏粉。渡劫儀式就在這壓抑而緊張的氛圍中正式拉開了帷幕。蘇璃強忍著內心如波濤般洶湧的恐懼與緊張,集中全部精神,催動耳後的靈蝶紋。只見她指尖輕輕一點,一滴殷紅的藥心血滴落在半空,在空中緩緩勾勒出神秘而複雜的「陰陽爻陣」。剎那間,石屋中的靈植彷彿被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瘋狂地生長起來。藤蔓相互纏繞交織,如同無數條綠色的巨蟒,迅速編織成一個巨大的繭,將蘇璃和林淵緊緊包裹其中。
蘇璃緩緩褪去外衫,露出如雪般的肌膚。耳後靈蝶紋驟然振翅發光,那璀璨的光芒如洶湧的潮水,源源不斷地湧向林淵,試圖鎮壓他體內如脫韁野馬般暴走的古神右臂骨刺。林淵痛苦地掙扎著,身體劇烈地扭動,發出如同野獸般淒厲的嘶吼。他周身的混沌氣如肆虐的狂風瘋狂肆虐,將周圍的空氣扭曲得不成樣子,彷彿空間都在這股力量下瀕臨破碎。
當蘇璃的唇瓣輕輕貼上林淵的瞬間,異變陡然發生。林淵胸口那原本就深邃的混沌旋渦,爆發出一道極為耀眼的光芒,這光芒亮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緊接著,一股強大得如同黑洞般的吸力,不由分說地將蘇璃捲入了神識空間。在這片神秘而又虛幻的虛空之中,四萬年前混沌主與藥靈聖女訣別的場景,如同電影般緩緩浮現。那時,聖女為了封印混沌主,毅然決然地付出了自己寶貴的生命,而如今,歷史彷彿又要以同樣悲壯的方式再次上演。
“這次,我選不同的結局!”蘇璃那堅定的魂音在神識空間中不斷迴盪,聲音中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視死如歸的決絕。然而,現實中的她卻正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瘋狂的混沌氣如洶湧的洪流,不顧一切地灌入她的體內,她的七竅緩緩滲出銀血,那模樣觸目驚心。耳後的靈蝶紋更是寸寸崩裂,發出微弱的光芒,彷彿隨時都會消散在這世間,如同風中殘燭般脆弱。
林淵在無意識中翻身將蘇璃壓制,背上的骨刺無情地劃破了蘇璃的肩胛,鮮血如注,瞬間染紅了石床。那殷紅的鮮血在石床上緩緩蔓延,竟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太極圖形狀,彷彿在預示著這場劫難背後隱藏著更深的秘密。就在蘇璃快要支撐不住,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窗外的鎮山石彷彿感受到了她的痛苦與掙扎,發出一陣共鳴。緊接著,天空降下七彩霞光,這霞光如同一雙溫柔的大手,輕輕包裹住她的肉身,慢慢地修復著她破損的經脈,給她帶來了一絲生的希望。
破曉時分,太陽緩緩從地平線升起,金色的光輝灑向大地。百鳥朝著石屋所在的方向紛紛飛來,形成了百鳥朝墟的壯麗景象。絢麗的光芒穿透厚厚的雲層,如同無數金色的絲線,輕柔地灑在石屋之上,給這歷經磨難的地方帶來了一絲溫暖與光明。林淵緩緩睜開雙眼,眼中混沌氣逐漸內斂,最終凝聚成一枚晶瑩剔透的混沌丹。他胸口的旋渦也漸漸化作一個古樸的太極印,而脊背的骨刺也緩緩縮回,恢復了些許平靜。此刻,他的瞳孔中閃爍著陰陽雙色的光芒,看上去神秘而又強大。他微微轉頭,看著身旁虛弱得幾乎昏迷過去的蘇璃,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師妹...你...”那簡短的幾個字,飽含著他的關切與心疼。
蘇璃艱難地扯出一抹微笑,這笑容中帶著疲憊,卻又透著一絲欣慰。她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靈蝶紋由原來的單一顏色轉為金銀雙色,變得更加神秘而絢麗。當她指尖輕觸身旁的混沌植物時,竟能讓它們短暫地聽從號令,彷彿她與混沌之間建立了某種微妙的聯絡。藥心血也帶上了混沌屬性,只是在為他人療傷時,總會引發草木一些奇異的變化。然而,她腰間那道枷鎖狀的紅痕卻隱隱發燙,就像一個不祥的預兆,彷彿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黑暗劫難。
石屋外,彷彿被一股神奇的力量所感染,原本枯萎的枯木竟奇蹟般地逢春,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那些靈植也紛紛化妖,它們身形各異,或為人形,或保留著植物的部分特徵,紛紛恭敬地跪拜在地。青木堂的藥僕們也在這場劫難後,突然獲得了治癒異能,他們驚喜交加,卻又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而葉清漪卻沒有那麼幸運,她遭到了藥靈的反噬,痛苦的慘叫回蕩在整個山谷間,聲音中滿是痛苦與絕望。
劫後餘暉中,凌霄子的虛影再次緩緩浮現,只是這次,他手中的陶碗竟裂開了第一道細微的紋路。“下次需血羅剎的至陰血,此女現困於魔宗噬魂鼎。”陶碗中又浮現出黑暗劫的預兆畫面:林淵將失控強奪血羅剎,而蘇璃的心魔也會由此滋生。“四劫盡渡時,你二人必隕其一...”凌霄子的聲音中透著無奈與沉重,彷彿在訴說著一個無法逃避的命運。
蘇璃望著陶碗,心中湧起一陣寒意,如同置身冰窖。她腰間的紅痕遇魔氣發燙,正清晰地指向血羅剎所在的方位。而林淵胸前的太極印,在接觸到一絲黑暗力量時,便開始不受控制地躁動起來,那股力量彷彿要衝破束縛,肆意宣洩。
此刻,在遙遠的血獄魔宗,噬魂鼎內一片陰森恐怖。鼎壁上刻滿了詭異的符文,閃爍著幽冷的光芒,彷彿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著鼎內的一切。血羅剎突然猛地睜眼,眼眸中閃爍著詭異的血光。她腕間竟浮現出與蘇璃同款的枷鎖紅痕,這紅痕彷彿有生命一般,微微跳動著。魔長老站在噬魂鼎旁,臉上露出猙獰的獰笑,那笑聲迴盪在陰暗的魔宗大殿:“終於等到混沌來搶人了...”&bp;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惡意與期待,似乎正盼望著一場大亂。
與此同時,蘇璃陷入了夢魘之中。在那夢境裡,四周瀰漫著濃厚的黑霧,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她手持長劍,一步一步地朝著血羅剎走去。血羅剎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眼神空洞。當蘇璃的長劍毫不猶豫地刺穿血羅剎心臟的那一刻,溫熱的鮮血如泉湧般噴射而出,濺在了蘇璃的臉上,那鮮血冰冷刺骨,彷彿要將她的靈魂都凍結。蘇璃在夢中驚恐地瞪大雙眼,想要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當她從噩夢中驚醒時,冷汗早已溼透了衣衫。她猛地發現,自己的掌心竟真的握著林淵的混沌骨刺,那骨刺散發著絲絲寒意,彷彿帶著來自地獄的氣息。而窗外,新一輪的黑暗正在悄然醞釀。天空中原本明亮的星辰不知何時已消失殆盡,只剩下一片深沉的黑暗,如同一塊巨大的幕布,緩緩將大地籠罩。遠處的山巒在黑暗中隱隱約約,如同張牙舞爪的怪物。陣陣陰風吹過,發出如鬼哭狼嚎般的聲音,似乎在為即將到來的劫難奏響序曲。蘇璃深知,更大的挑戰還在後面,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準備迎接未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