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季根據箱子裡飄出的味道,已經大致猜到裡面裝的是什麼。他使了一個眼色,花如狼立即撲向白衣少女,身形有如一隻敏捷的小狼。
白衣少女並未躲閃,而是任憑他將木箱從自己手裡奪走。
蘇季連忙開啟花如狼的戰利品,卻發現箱子裡什麼都沒有,回頭一看,只見白衣少女手中多了一個泥制的酒壇子。
“你這女人真不講理!我已是土埋半截的人了,你卻連我的命根子也要搶,是非要逼死我才肯罷休?”
“死到臨頭,你還想著喝酒?”
“現在對我來說,沒什麼比你手裡的東西更重要。只有喝了它,我才能陪你把戲唱好!至少分半壇給我當做斷頭酒,如何?”
白衣少女沉吟了片刻,沒有答應,也沒拒絕,只是轉身朝閣頂走去。
閣頂有一座亭子,名為玉羊亭。
她站在亭中向南望去。
一片綠色鋪滿了視野,只能看見零星幾座宮殿的屋角,從蔥蘢交錯的綠蔭中探出頭來。整座侯府猶如一座巨大的森色迷宮。
蘇季也上了樓,看她正在尋覓喝酒的場所,心中暗自歡喜,抬頭往亭北望去。
繁茂的參天古木遮蓋了北側的窗戶,猶如一隻巨大的綠色爪子將旋靈閣緊緊抓住,夜裡一定會有月光從綠爪的縫隙間透出來。
白衣少女將酒壇放在亭中的石桌上,一直等到明月當空才將蠟封撕開。
霎時間,酒香四溢,醇香撲鼻。
蘇季聞酒眼開,恍然間早已置生死與度外。他認為酒是一種由凡人釀造,卻連神仙也喜歡的神奇汁液。
一壇酒能變成膽小鬼手裡的屠刀,也能變成騙子嘴裡的實話,甚至能變成兩個仇人之間的一個傻笑。
兩杯酒下肚,白衣少女笑了,連她自己也不知為何會對一個連名字也不知道的男人傻笑,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真的醉了。
蘇季的酒量顯然比她好,但看到白衣女子臉上陶醉的表情,也已是醉了。
孤男寡女,月下對飲。
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比這更有情調、更詩情畫意的光景了。
兩人你來我往,觥籌交錯之間,發現彼此都是性情中人,談話的氣氛也逐漸變得輕鬆了許多。
蘇季將壇中血紅色的酒漿,倒入一盞羊脂白玉杯裡,開口問道:
“似乎還未請教閣下的芳名?”
“沐靈雨。”
“沐雨經霜,靈雨飄零。雖有幾分悽清意味,卻是與你相得益彰,不失為一個好名字。”
沐靈雨很喜歡這個解釋,但更多的是對蘇季愈發富有文采的話感到吃驚。她看著杯中紅色的酒漿,驚嘆道:
“真是好酒,竟能把人肚子裡喝出墨水來!”
“你說對了,酒到了我的肚子裡都會變成墨水。我一個晚上看的書,可能比有些人一輩子吃的飯還多。”
“你這麼厲害,想必你的名字一定更厲害嘍?”
蘇季的臉色瞬間黯然。他沉著頭,暗暗詢問自己,蘇季被燒死在通天廟,狐夫子另有其人。如果這兩名字都不屬於我,那麼現在的我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