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城城中。
街上人頭湧動,摩肩接踵,比那一月一度趕集日的人還要多,浩浩蕩蕩,成千上萬,他們簇擁圍繞著城中的祭臺,那是楠城中百姓祭祀的中心,但凡有重大節日或者有重大災禍,百姓們會請城裡最德高望重的長者帶領百姓一起祈禱上蒼,得以庇佑,傳聞那些人界修者之中能夠得道昇天的大能之人會在天上坐鎮一方,得一宗祠排位,庇佑子嗣。而少數飛昇者中,會被神界選中,封一神位,履行神職,恩澤大地。
此時楠城之中,眾人手腕上,都帶著五彩絲帶。
而那祭臺之上,有十數人身著格外顯眼的五彩的衣服,頭帶風伯雨師的面具,伴隨著鼓鑼之樂,有律動地跳著傳統儺舞。
儺舞本是一種祈禱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四時陰和的傳統舞蹈,必須戴有天神面具,甘願“請神上身”,代表天上神靈庇佑人間。
戴上面具是神,摘下面具是人。
臺下百姓,以五彩絲帶為介,效仿祭臺上風雨之神,一起律動。
原本儺舞是楠城一年一度的重大節目,應在來年初春之時舉行,但這些天經過坊間的首耳相傳,那一夜的天降異像,西門之外,那洪水衝下的妖獸屍堆一事在百姓之中鬧得人心惶惶,特別是有傳言妖獸屍堆中還有人的屍體,城中百姓就像炸開鍋,天黑之後更是足不出戶。
於是,百姓自行組織,便有了剛才一幕。
山洪妖獸一事本應是密而不傳,無奈人多眼雜,訊息不脛而走,現在幾乎楠城的大家小戶都知道了。這楠城裡多數人和劉星的奶奶一樣,是從澤水國北境妖禍最為嚴重的地方逃離南下,途徑見楠城見此地山清水秀,又有澤水國三大學院之一的天穹學院坐鎮一旁,山中雖有妖獸但從不敢犯城,也沒有妖族之中有了妖法的妖靈那麼可怕,於是紛紛在此安家立戶,但若是有關於妖獸的風吹草動,無不豎起耳朵,生怕邊境的妖禍再度發生。
澤水國有不成文的規定,不準任何城中百姓過度議論妖物一事,以亂人心,當地官衙應適度制止。
此次楠城的儺舞祭祀人數眾多,城尉顧長山已派兵駐守在人群之外,但又不能強制鎮壓,以免引起公憤,當下派人快馬加鞭至城主府,請城主大人明示。
不曾想城主回覆密信一封,上面僅有四字寫道:
“不動、鎮守”
顧長山與副將面面相覷,不解城主何意,唯有奉命行事,加派兵力在祭臺四周。
而此時,北、西、南三個城門的守衛相對平時少了一些兵力駐守。
北門之外,一位身穿黃衣,臉色蠟黃的中年男子信步走來,遇到守城官兵查詢通關文牒,拿出早已準備的朱印文紙,一路暢通無阻。
進到城中,見眾人聚舞,也不好奇,找了一間酒肆便坐了下來,要了上好的桂花釀,一盤花生米,自飲自酌。
酒意正酣,這才拉上小二,問了下儺舞起因,那小二見那中年男子口音生澀只道他是外鄉人,便裝模作樣,學著數日之前,在這講得唾沫橫飛的評書人,想要顯擺一番,將西門妖獸異像誇大其詞,就差沒說自己當場就斬殺了幾隻沒死的。
那臉色蠟黃的中年男子故作驚訝,當聽到半夜中,有著直衝雲霄的赤紅之光,才微微變色,再度追問,那小二來勁兒了,說得天花亂墜,中年男子心中稍一盤算,問了林府的方向,便匆匆將其打發走。
男子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依然滿腹疑問,思付幾許,搖了搖頭,嘴上唸叨:
“不可能,不可能...”。
幾杯下肚,望著林府的方位,蠟黃的臉上,眼神渾濁卻又像看破萬物,手指輕敲酒杯,鼓樂喧囂中,用僅是自己聽到聲音說道:
“還是這人族的酒好喝,清香甘冽,回味無窮啊,不像我們那釀出來的酸澀得難以入喉,多少年了也沒點長進。到時候這楠城裡,只留下幾個釀酒的就好了....”
——
楠城東面,東海上一望無際。
一條兩層高的船隻緩緩朝碼頭靠近,那船上所用的裝飾非金即銀,就連那船桅外表都鍍上了一層金漆,船艙上鑲嵌琉璃,陽光下七彩流熒,熠熠生輝,船身更是用上等紅磷木鍛造,氣派非凡,卻又高貴得有些怪異。
碼頭上的腳伕在碼頭混的時間一長,眼光可謂是毒辣,遠遠一看那怪異的船隻便知道是一條商賈用船,江湖人稱“暴發戶”。
只見那船頭之上,站立著兩個人,其中一人姿態臃腫,大腹便便,所穿衣物無不是用上好的絲綢貼身裁剪,大紅大綠,金絲鑲邊,手上戴著數個金燦燦的鑲邊玉指,甚至一個手指上連續套著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