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摘星閣內,靠近窗臺的位置,有一臥榻,與林府內精雕細琢的傢什有所不同,此處的裝飾有些樸素,但與不至於簡陋。
臥榻上麻席鋪就,中間有著一個一尺見方的木質茶几,兩邊各有一個蒲團。
茶几之上,擺有一個小碳爐,爐上有個白陶質地的茶壺,再者是兩個木質茶杯。
爐中炭火劈啪作響,壺中沸水咕嚕,一股清香開始蔓延整個閣樓。
此時林在天與那留著山羊鬍的城主大人盤膝而坐,兩人不時望著窗杦之外的楠城光景,雖然隻言片語,但像是認識了多年的老友,只要開口便知根知底。
事實上,他們認識的時間,可能比這個楠城的年紀還要長。
林在天抿了一口茶,說道:
“常德,此次多虧有你,不然很麻煩。”
楊常德笑了笑,捋了一下自己的山羊鬍,說道:
“是很麻煩,說不定你就要直奔北境,攪得天翻地覆。且不說驚動了多少老不死的出現,但肯定會將這場戰役,提早十年。”
林在天笑道:
“你這麼說合適麼?你可比那些老不死的還老啊...”
楊常德沒有接話,而是望向城外更遠處的東海,話鋒一轉,說道:
“四公子所受的傷,非一般的妖物所至,恐怕是...”
“是妖星。”林在天說道。
楊常德心中一動,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你還會在意這些嗎?”林在天看著他的樣子覺得有些詫異。
楊常德放下手中的茶杯,望著窗外怔怔出神,說道:
“雖然隔了這麼長時間,但還是會在意啊,用你們的話來說,應該是要置身事外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可是眼前被奉天強行打散的妖星魂,除了被你們鎮壓了一隻,還有四隻在外頭,這些年你們也不管不問,雖然很大一部分是力不從心,但如今看著頗有捲土重來之勢。想必這十年裡,他們找到了自己的肉身,被強行打散的妖星魂其實力會有所下降,但也差不了那裡去,多數是妖聖之境。以他們打下的基礎,十年的時間,重回妖星之境,不成問題。”
說道這裡,他頓了頓,像是做了什麼重要決定,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彷彿這是一杯烈酒,繼而說道:
“如若到時候真的打到楠城,作為一城之主的我,這下算是‘在其位,謀其政’了吧,到時候該怎麼做我心中自然有數,林大人儘可放心。”
林在天點了點頭,給楊常德再倒上一杯茶水,說道:
“只是難為你了。”
楊常德微微搖頭,食指在茶杯邊緣輕輕摩擦,說道:
“大人別忘了,楊常德這個名字可不是我的,當年你給我的一名一姓,名曰萬世,這本就是冒犯天威,你當時力排眾議,得罪了不少人,就連那位天上天的老祖都親自發問,最後讓你受了些罪。不過你們林家之人還真像是一個孃胎裡出來的,一個比一個猛,三公子做的事情恐怕那些人上人想都不敢想。”
林在天望著北方山林,笑道:
“你說老三啊,嘿嘿,在那方面確實挺猛。我們兄弟幾個比不上,比不上!”
隨即想到了什麼,忽而整個人黯然失色:
“可是到後來,三弟一人承受那六道天威刑雷,修為盡散,貶落人界。而我們五個只是受了些耳提面命的責罵,可是怎知道我們六兄弟早早就定下約定,有罪同當,有罪同罰。被貶到這裡,我們兄弟幾個倒是逍遙自在,濟地境、玄海境又如何。只是你啊,在上面好好的,為何要跟著我們下來呢。”
楊常德道:
“我在上面本就不受待見,還不如跟著你們下來,看看這人界光景,可比那上面好看多了。”
林在天無奈笑道:
“那你也不用殺了舊城主啊...”
楊常德挺了挺腰板,一身正氣凜然的樣子說道:
“那個老頭,荒淫無度,暴戾施政,楠城百姓早就怨聲載道,長久下去這楠城怎生安寧?我只不過順勢而為,替天行道,順便替你們打點打點啊,跟我在上面做的事情,差不多,差不多......當年啊,你們星宮裡面什麼東西都得操心,唉,煩死我了,但也戒不掉啦,你們去哪我就去哪唄,只是這句皮囊實在太憋屈,我又不能太過張揚,只怕漏出馬腳,被人發現就麻煩了,所以啊,我就留了這個山羊鬍,以前都摸習慣了,沒有它還真不行。想當初你不也是因為這山羊鬍才認出了我,你們六個啊,就這聰明勁兒上比我們差點...恩....”